推书帮《时籍》第4章 于无声处
“天地之中，日月流转，时无重至，华不再阳。时间于尘人来说是短暂的，他们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河中的一滴水，大漠中的一粒砂，你大可不必在意他们的生死，如若有尘人真真的撼动了你，出手相助未尝不可，只是…。”
吴先生闭目轻言，声音戛然而止并没有理会充满疑问的岑时。
“这大道理为师就不多言了，你随我来吧。”
岑时心中颇有疑虑，他并不理解吴先生的说法，听到师傅的话便快步追了过去。
“这云街呐，前朝名叫沙涯，你我立足之地即是沙涯，时籍的记录不如就从此处开始。”
吴先生面上微微露出笑意背着手，在前领路，岑时微微抬头感觉到周边风景霎时变幻，看着师傅走向了“陈府”。
府上庄严华丽，匾上的字金光之下透出微微的红，门口两侧的守卫见到吴先生赶忙向府中管事通报，陈管事忙来迎接，面上笑着。
“不知吴太师今日大驾，恕吾等有失远迎。”
眼看师傅与陈管事一边闲聊缓步进府的大院，岑时快步跟上。
只见，景象与府外大相径庭，入目可见的是一个戏班子正在拆着戏棚子。
陈老爷在与一位慈眉善目的年老长者聊着，看到吴先生和府中管家一同出现忙向前寒暄。
“吴叔，这位是？”
说着伸手指向岑时，左手捋着不长的胡须，吴先生回应道，“门生。”
略作寒暄后，便对陈老爷道出来此地的目的，对着陈老爷身旁老者说：“陈惇，今日我就不做停留了，今日冒昧来访为的是来拜访王班主。”
说着便对一旁的老者作揖行礼，师徒二人就跟随王班主一同进了厢房。
随着吴先生几声烟咳，岑时感受到鼻尖萦绕着散不去的烟味，身边事物也在不停的变大缓缓转身竟然看到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目光对上地上的一滩水渍，分明被变化成了一只猫。
眼前的场景恍然如烟尘一般逐渐散去，岑时扬起小爪子轻轻走进一户人家的窗边，看到一家人一同坐在餐桌旁…
阿菊强提起精神看着这对她而言极为陌生的食物，用筷子夹起一只饺子。
她只是呆愣愣的看着，窗边驻足着一只猫。正望着天边半轮残月，小姑娘脸上淌着两行泪水，在母亲的催促下，伴着热泪咽下了这颗素水饺。
“小菊，到了王班主那，你要勤快点，凡事少说多做。爹娘这也是不得已啊，来，来别愣着，吃饺子啊。”母亲夹起一颗饺子送入小菊的碗中。
见阿菊只是呆愣着，还是不为所动，母亲又柔声劝解：“小菊啊，爹娘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况且进了王班主的戏班子，你若能成名角，以后不就风光了？”
阿菊一言不发，脑中回忆起昔日母亲对“下九流”的苛责，看着这自相矛盾的自私鬼，无奈了：“只是，咱们还会再团聚吗？”
见闺女应声，母亲连忙重复道，“会团圆的，等咱家吃上肉饺子就把你接回来。”眉眼中竟带着解脱般的笑意。
“吃肉饺子的时候，你…你们可别忘了接我回家。”
阿菊眼里的泪水还是止不住翻滚，饺子的味道尝不出来，心中只有苦涩翻滚。“嗯，娘不会骗你的。”
母亲说着，看着同在饭桌上低着头却默不作声的父亲，心里连骂两声窝囊废。
她面上不动声色，伸过手去打掉了小儿子的筷子，“吃吃吃，就知道吃，你少吃点，不知道哄哄姐姐？”。
小儿子默不作声的想着，听妈妈说姐姐还会回来，有必要弄得跟生离死别一样吗？
静静地走到阿菊身旁，为姐姐拭去了脸上的泪水，直愣愣的走到了阿菊身边，小絮的喉咙里却好像被塞满了棉花。
小菊强撑着坐了起来，胡乱擦了擦自己的脸，对弟弟小絮挤出一个笑脸。
对着弟弟劝慰道，等姐姐回来给你带好吃的。不久，一位中年人敲开了这家人的房门。
“小菊，走吧。”王班牵起小菊稚嫩的小手。
王班主的手掌是粗粝的茧子，可摸起来热热的，让小姑娘很安心。
“王班主，这以后呀，就求您照料我家小菊了。”
母亲脸上堆着笑，一只手在轻抚阿菊的头发，嘱咐了几句就把二人送出了门。
王班主刚带小菊离开，小絮心中突然有了不安的感觉，突然抽泣了几声，嚷嚷着要姐姐。
母亲没有安慰倒是一脚踢了过来，“哭什么哭，再哭将来长成你爹那种窝囊废！自己孩子都保不住。”
女人也撑不下去了，毕竟是孩子的母亲。她没有看坐在床上满目愁容的男人，抱着小絮哭了起来。“倘若，若不是这兵荒马乱，咱家再穷也不会把你姐姐卖掉啊，只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不得已啊…不得已啊…”
她哽咽着用帕子拭去泪水，强忍着镇定了下来。扶着小儿子的肩头，“孩子，为了这个家，姐姐只是被‘送’到戏班子里，放心，爹娘不会抛弃你的。”
小絮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岑时从窗上跳了下来，看着这一幕幕亲人分别的场景，心中是万般滋味。
爬上了一棵老树，静静的看着一轮弦月下的一大一小两人的身影缓缓地离开。
女孩一边抽噎着一边跟在王班主后面走着，走了很久，她再回过头已经望不到那幢小房子，抽抽噎噎的止住脚步，不愿再向前走。
“王班主，我…我去了戏班里，还..还能再回家吗？”看着蹲在地上小小的一团娇气的声音，“我，我走不动路了。”
王班主心中生出一丝涟漪，他仍旧默不作声，只是默默地伸出手。
“我背你吧。”
阿菊伏在王班主的身后小声的抽噎着，不知何时天上洒落些许雪花，月逐渐被初雪后弥漫的雾气所笼罩。
岑时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他感受到了一缕寒气，欠身舔了舔自己的小爪子。
越想越不对劲，许久才回过神来自己好像是来整理时籍的。只是，此时师傅在哪呢？
于是，他晃尾巴的速度因为焦虑变快了。但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岑时小猫咪能做的不过是焦急的上蹿下跳。
同样无能为力的还有正伏于桌前一只手扶着下巴的小絮，看着窗外的岑时，沉思着想着姐姐回来时的家中会是何种光景？
过了不久，雪停了，蒋闻辰见到这只被变成猫的小师弟正酣睡在薄雪之下的树上。
他一时间生出兴致，一下飞跃到树上，食指勾起敲了一下岑时的头，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岑时慌了，慌乱的胡言乱语从猫的喉咙出来变成了几声不明所以的“喵喵”，蒋闻辰一边逗猫，一边问“小师弟还不变回来？”
蒋闻辰故作沉思状侧着头对着岑时问：“你该不会是不会变回原形了吧？”
岑时羞红了脸别过头去。
“准备逃走？你逃走了，还能靠自己回去吗，小猫咪？”
岑时不得已走了回来，一边喵喵叫一边蹭身旁男人的靴子。
蒋闻辰捞起小师弟把他放到肩头，跳下了树。“
“师傅在十五年后和王班主叙旧。”
‘叙旧？十五年后？’到了岑时的口中就变成了几声喵喵叫。
“整理时籍，你要做的不过就是把它理顺。”他一侧头伸出手来摸了摸小家伙的头。
“这沙涯，是个好地方，此地人人有副好嗓子是个出戏班子的地方，人人能唱，敢唱更会唱。前朝的时候兵荒马乱的，国有破势，又何谈安居？听师傅说这次你要记录的是一个叫做‘脸’的妖？”
蒋闻辰望着远方径自言道，“只是你不应该来到这个时间的沙涯啊？”
闻辰心中好奇但是没有再问下去，“抓好了，我带你回去十五年后找师傅…”说着用剑在空中划出来了一条豁口，缓步走了进去。
静静的雪夜没有虫鸣，只有天边星月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女孩伏在男人的背上，两人只是静默着，她还在留恋的回头望着家的方向，见到仿佛是星光一闪而逝。
小菊揉了揉眼睛，以为是流星划过。伴着拂过阿菊碎发间细雪的风，女孩悄悄的许了一个小小的愿望，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愿望也只是静静地，不知道风会将它带向何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