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历史类型的小说,一定不要错过浔三郎写的《明枭》,男女主人公是姜澜。简介:公元1616年,世代为明朝藩臣的“爱新觉罗”家族准备干票大的。头顶“建州左卫都指挥使、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大明正二品龙虎将军”等数项光环于一身的老村长——爱新觉罗·努尔哈赤,面对前来索要贿赂的明朝使者…
《明枭》第1章 江澜起辽东
公元1616年,世代为明朝藩臣的“爱新觉罗”家族准备干票大的。
头顶“建州左卫都指挥使、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大明正二品龙虎将军”等数项光环于一身的老村长——爱新觉罗·努尔哈赤,面对前来索要贿赂的明朝使者,两手一摊,表示:
“不装了,我是真命天子,我摊牌了!”
这年,他建立大金国,自称天命汗。
又过了两年,努尔哈赤自忖有了充足准备后,著名的反明宣言“七大恨”,即《关于‘我爹和我爷爷给皇军带路,却被鬼子砍了’这件事》,旋即传檄辽东各地。
消息传回京师,明廷震怒。
“压死!……三尖儿带个二!”
任性了一辈子的万历皇帝,晚年再度豪赌了一把,他拿起张相时期遗留的武将卡,怒骂一声,从二十平米的龙椅上,噌得坐了起来——“玛德,淦他!”
公元1619年,明金双方共计投入了二十多万大军,及数十万役夫,于抚顺关外以北二十五里的一个地方,爆发了影响后世三百多年的著名战役。
于是乎,整整十数万大明精锐之师,便被他一把梭哈在了那个叫萨尔浒的地方。
此战过后,辽河以东十万平方公里的广大区域,包括辽西第一重镇,广宁城,在短短一两年时间,便已全部纳入了后金的版图。
继而等到了后金第二代领袖,皇太极继位后,兵威尤盛。
短短数年时间,他不仅东服朝鲜,斩明一臂,更是西进漠南,大败蒙古林丹汗,成为事实上的满蒙联军盟主。
且,在1629年的“北京保卫战”和1631年的“大凌河城之战”中,皇太极亲率大军两度大败明军主力,一举奠定了其“东亚第一霸主”的地位。
彼时世人常言:“逆贼兵锋之盛,官军避之不及,屡屡兴兵越墙毁关,掳我百姓与牲畜,此消彼长之下,恐五百年前,大宋倾覆之祸,将在我朝上演。”
公元1632年,即大明崇祯五年,后金天聪(皇太极)六年。
海上。
一阵风吹起。
乌云涌向陆地,河口江澜骤起。
海风卷集着乌云,从渤海以东由辽东半岛登陆以后,继而沿着大辽河继续北上,仅是一日夜,便已跨越两百里,来到了辽东中部的辽阳城附近。
阴天。
正午。
鞍山驿所,十里铺,栎树沟。
鞍山驿所,也称鞍山铁矿场,地点位于辽阳城南五十五里,自古以来,这里便以高产的铁矿石资源而闻名于海内。在这处大型铁矿群中,有一大两小,三处铁矿石开采场,约有八千名矿工。
树高林密,杂草过膝。
绵延上千亩的栎树林中,一棵棵高达十五米、胸径85㎝、树冠面积足有六七十平方的参天大树底下,一伙五百多人数的伐木工匠正在底下劳作。
成材的栎木每棵树便有上万斤之重(明一斤592克),能产三四十方木料,工匠们在十数棵砍倒的大树旁分成若干队伍,好似繁忙的工蚁,正在拆解大蛇的尸骸。
“阿其那(满语,猪狗,畜生之意)!给劳资站起来!(咻~啪!)”
“手脚麻利点!今个六百方料完不成,晚个全部罚食,狗奴才!”
〝咻~啪!〞……
数十道响亮的皮鞭落下,便有数十声戚戚的哀嚎声响起。
“速度还要加快!鞭子再使上劲,不能让他们停下来!”
一名女真箭长操着彆口的汉话,传令过后,迈着大步,朝料场中心的营帐走去。
“拔什库,今日要下雨了,看这云层的厚度,怕是今年的第一场大雨。若是连下数日,咱这也得停工了。”
二十来平的行军帐篷内,一名身材壮硕的女真武官挠着净顶,正与前来行商的商队管事商谈盐、粮交易。
他名下领有三十名女真士兵、二名披甲阿哈(即一等包衣),以及若干个杂役阿哈,包括这里的五百多名伐木工匠,共计六百口,加上转运的骡马,每年消耗的盐粮可不少。
闻声,这名武官将手中的清单册子放下,一拳击在面前的方案上,操着满语,嚷骂道:
“玛德,这木头是给矿上炼料铁用的白炭木料,大辽河二月解了冻,这些日前来购料铁的汉人商队越来越多了,‘代子’就知道天天来催木料,也不给咱多调点人手!塞斯黑(意为讨厌鬼)!”
『八旗兵农合一,每10户编为一箭,300户编为一个牛录,设一佐领,称牛录额真(额真,即‘主’的意思),职同明军把总。其下分有两个副职,称代子。
牛录下面,设有四个达旦章京(章京,即书记官),章京下,设一主管粮食征缴的领催,即拔什库,职同明军总旗或是副百户。』
“翁隆隆~!”
天空上,乌云蔽日,雷鸣鼓动。
“淅……”
一阵细小的雨滴率先落了下来,不少伐木工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摸了摸后颈上的雨点,觑着眼望向天空。
“完蛋寥完蛋寥,快快小崽子们!给这些木料盖上篷布,木头不能浸水,活先停咯!”
“是,哈拉达!”(满语,酋长、氏族族长之意)
〝轰隆隆~!
——淅﹍!〞
密林深处,大雨滂沱。
木工们慌忙避入附近的栎树底下,豆大的雨滴顺着那顶鼠尾辫子斜入背心,雨水混合着面上的污泥,滴落在膝盖上,木工们顾不得擦拭身上的雨水,听见那帮鞑子骂咧的声音寻了过来,一个个默默低下了头,将脑袋埋入膝盖中。
“踏玛德,一帮阿其那,不好好干活!(咻~啪!)”
“死奴才,给劳资偷懒(咻~啪!)”
木工们由鞍山驿所附近农户中,以三户抽五的方式强行征发而来,大雨失期,天公不济反嫁于人罪,恐过两日,这里的吆喝声便要少上十几人。
“好雨!……当真是好雨!”
一众戚戚啜声中,人群的最后头,独独有位身形高大的年轻人,却是忽然站起身子,迎着倾盆大雨,张开双臂,仰面大笑。
四周惊异的视线纷纷递来,年轻人浑然不顾,他转过头,对着身边一名身形巨硕的大汉低声轻语一声后,便背靠着大树,闭眼憩下。
大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滴如瀑布般狂涌直泄,方圆数十里地界升起一片茫茫雨雾。
阳春。
傍晚。
塞上银川。
朝辞爹娘去,牧羊黄河边,遥见孤烟起,便是归家时。
“醒了…小澜。怎么样,今天有没有感觉好点?是不是把你颠醒了,哥走慢点。”
戈壁上,一群羊儿慢悠悠地向着远处升起的孤烟行去,身后,少年背着弟弟,牵着马儿,哼着小曲缓缓跟在后头。
“嗯…今天好多了。哥,怎么不骑马,日头都要落了。”
行了二十里路,少年仿佛不觉累,他回过头,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笑道:“你啊,大病初愈非吵嚷着跟我一起牧羊,等会回家,父亲少不了一顿揍。”
小家伙哼地撇过头,嘟囔道:“揍就揍呗,爹爹武艺再高,也怕阿娘揪耳朵,反正有阿娘在,澜儿不怕。”
少年哈哈一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躬起身子将身后的小家伙往上提了提,脚步仍旧缓缓行着。少年身后,两只小小的脚尖在空中荡起轻盈的步子。
“哥,那位白胡子老爷爷走了么?”
“嗯…走了。说起来,你呀,可得感谢这位老神仙,风疹并发邪攻天灵(即麻疹并发脑炎,属急重症,古代儿童夭折率最大的祸首),你在鬼门关里转悠了半个月,可把爹娘吓死了。”
小家伙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清澈的眸子眨巴了两下,小声道:“哥,你不知道,其实澜儿去的可不是什么阴曹地府,小澜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好长好长的梦?什么梦呀?”
“恩…好长好长。
这些天,梦里好多好多的事儿钻进脑袋里,以前小时候的事,我都快忘记了。
哥,你都不知道,在梦里,澜儿都长大了,变得比哥还要高……”
少年抿唇微笑,他转过头,像是日常逗弄小弟一般,颇为认真地问道:“哦~这样啊,那,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小澜过得可好?”
小家伙歪过头,伸出小小的手臂,比划道:“那里有好高好高的大厦,有数十丈高。那些制衣服、制铁器的工坊棚子,个个都有数丈高,像是铁皮壳子包着的大山。
路上的马车也是铁壳子做的,有四个轮子,还能自个儿跑,那里的人们都不用干农活,也不用赶羊放牛,衣食不愁,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好玩的……”
“哈哈~~还有这事。”少年听得很认真,哈哈大笑间,他不由回过头,望向身后无边无际的漫天黄沙。
千里银川八百砂,十里绿洲三户炊。
万里长河分两岸,一岸黄土,一岸沙。
“唉!都说塞上有江南,百年可曾见一回,果真要有这样的世界,那该是怎样的一番人间美景啊!”
少年想起母亲说过的话,不禁感叹一声,两人、一马、一群羊,就这般向前走着。
“哥,其实……这样的世界,澜儿也并不开心。”
“为什么,吃穿不愁还不好哇。”
“嗯,不开心!”小家伙重重摇摇头。
“那里的人们长大后,有的,提起了手中的桶,就被带进工坊的流水线上,管事的指着面前的站位,说:‘上厕所要打报告!’
有的,进了那些好高好高的大厦,在上百人挤在一起的大通间里,有位脑袋比羊还啃得干净的管事,指着面前的小方格,说‘你很幸运小伙子,我们公司不提倡加班,来,记得啊,五点下班,六点开饭,十点接送,子时送餐,加油,年轻人!’
然后,一个人的人生,从此便被定格在了那个小方格里。
那个世界,与这般世界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当然啦,我还是喜欢这里,这里有哥,有娘亲,有小妹,还有那个奇葩的老爹。
娘亲说,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对我来说,这个世界很多很多的遗憾,都是那个世界,很多很多人可叹而不可回的殷切热望,庆幸我来到了这里,娘亲说过:
——唯理想与远方不可辜负。
你说对吧,哥。哥…?”
身前的少年,不知何时像是噤了声,小家伙摇了摇哥哥的肩膀,少年仍未回话。
“哥,你走错了!这不是回家的方向,你要去哪?哥!”
身后的弟弟有些焦急,不安的危险感知弥漫而至,他的背上,像是有一道莫名的力道袭来。
“哥!哥!!”
小家伙跌落了下来,泪水不知怎的就那般流淌下来。
记忆中,无数次重演的场景令他无助又无望。
身前,哥哥仍旧向前走着,那道熟悉的身形在小家伙的泪目中逐渐拔高,一身亮银色的铠甲覆盖在哥哥的身上,他就那样向前走着,背影是那样的孤独,那样的……凄凉。
风沙忽地大起,小家伙已看不清哥哥的身形,无数次无助又无望的哭喊声中,视线尽头,早已没有了那名放羊的少年。
剩下的,只有一位失家的无头亡魂,携着满身的狰狞鞭痕,一步,一步,消失在了茫茫风沙里……
大雨。
未初(下午13点)。
鞍山驿所,栎树沟。
倾盆大雨中,女真人将五百多名伐木工匠驱赶在四周的大树底下,蛇腰粗的皮鞭混合着冷冽的雨水,地上的草叶上,溅起一颗颗血红的雨珠。
后方的一棵栎树底下,此处伐木工匠的领队,那位汉人氏族长正抱着十来岁的孙儿依偎在一起。
“阿公,咱…咱什么时候能回家,我想爹爹,还有阿娘……”
孙儿两手紧捂着耳朵,瘦小的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老酋长伸出衣袍,给孩子擦拭了湿发,沟壑纵横的清癯脸庞上,满是岁月的留痕。他长叹了一口气,苦道:“唉,莫得法啊,娃啊,怪就怪,你不该生在这个地方,这,就是咱滴命啊~”
说着,身旁一众木工更是齐齐啜泣道:“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哇!”
“阿其那,还敢在这睡着!”
一名女真箭长走到人群的最里头,瞧见身前睡着的年轻伐木工,不禁大为光火。他抬起腿,踹了一脚后,扬起皮鞭,怒喝道:“看劳资抽不死你个死奴(才)……我屮——”
人群中,十数个汉人工匠不禁吓得站起了身。
因为那条即将挥下的渗血皮鞭,此时正被年轻人死死地钳在了手里。
“汉人……永不为奴!”
一片寂静中,年轻人说着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双清澈的眸子,正渗起血红的锋芒,一股强大的杀气从他的周身弥漫开来。
那名女真箭长狰狞的面目不由为之一滞,他目中大骇,下意识地反手摸向腰间的佩刀。
“……!”
“……?”
四周所有的视线齐齐望了过来,汉人工匠们的震撼与女真甲士的惊疑同时浮现在所有人的脸上,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一瞬。
“找(死)……呃——!”
“砰!”地一声,随着一蓬血雾溅射而出,女真箭长的身躯重重砸倒在泥水里,年轻人的速度太快太快,这一幕仅是眨眼之间发生,那名女真箭长甚至连抽出腰刀的反应时间都没有。
〝泚——!〞
年轻人将女真箭长脖子上的殷红斧头拔下来,朝着身后的三名同伴点头示意道:
“起事!”
大雨倾盆间,密林杀意盛。
惊慌四散的人群中,女真士卒的亡嚎声不断响起,仅仅一个照面,年轻人等一行四人就已解决完身边的七八个具甲完备的女真士卒。
待得数百人数的伐木队伍吓得瘫倒在地时,偌大的伐木场内,三十多名女真甲士便已全部埋倒在血泊之中。
行军帐内,那名女真拔什库痛呃一声后,随即仰倒在地,木案上的油灯应声倒落,帐内昏暗不清。
他摸着背后那把刺穿胸膛的匕首,回过头,指着帐门处,那道浑身浴血的高大身影,用尽最后的力气,问道:“你…你是谁!?”
〝霹~~~嘭!!!〞
帐外,一道银色的闪电,于遥远的西北方向划破天际而来,炸耳的破空声赫然响彻鞍山云顶,帐内刹那间亮如白昼。
雨雾升腾间,年轻人踏着湿漉的殷红足印,迈了进来——
“锦州左屯卫,凌云堡,姜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