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只吩咐叫你一人。”
保镖惜字如金,简单回应后,便不再多说一个字,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宛如一座沉默的雕像。
“那我妈……”
无忧话还未说完,就被陈梅急切的声音打断,
“无忧,你过去吧,她们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妈妈没事的。”
无忧心中虽满是不安,但听到陈梅的话,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跟着保镖离开了。
当无忧来到大厅时,发现里面的其他人已经走了,只剩下那个女人和她的女儿。
女人身姿优雅地坐在沙发上,眼神中透着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深邃,她的女儿则安静地坐在一旁,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女人微微抬了抬手,示意无忧坐下,随后又对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立刻,有人上前,动作麻利地解开了无忧手上的绳子。紧接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被端到了无忧面前。
“说吧,是要我割肉还是放血。”
“呵,你这个人倒是挺有意思的。”
女人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个似有若无的笑容,心里却恨恨地想:这神态和那个人真他妈像,真他妈该死!
不过,她面上依旧保持着清风和煦的模样,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优雅地喝了一口,笑道:“你那个妈什么都没和你说吗?看你这一副从容赴死的模样,看来这事儿不是第一次经历啊,陈梅有你这个儿子也是此生无憾了。”
“呵呵,夫人你真幽默。”
无忧冷笑两声,伸手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熟练地点燃,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
烟雾在他面前缭绕,模糊了他的面容,却愈发衬出他眼底的决绝,“说吧,你们准备怎么做?”
女孩安静地坐在一旁,目睹着无忧与母亲之间剑拔弩张的对话,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此时,她缓缓站起身,身姿轻盈地朝着无忧走去,走到无忧身边后,她微微侧身,右手缓缓抬起,将那缕遮住左脸的头发撩拨到耳后。
无忧正心烦意乱地抽着烟,不经意间抬眼望向女孩的脸,刹那间,他的眼神凝固了,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瞬间愣住。
手中的烟燃着,长长的烟灰积攒在烟头,他却浑然不觉,连弹烟灰这个简单的动作都被抛之脑后,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女孩的脸,眼中满是震惊。
女孩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怎么,吓到你了?”
无忧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将烟重新放回嘴里,悠悠地吸了几口,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你的脸这是烧伤吧?…这,也是我妈做的吗?”
话一出口,他便陷入了沉思,看来事情似乎远不止夺夫之恨那么简单,想着想着,无忧的思绪飘远了,他突然无比想念何泽,想起两人一起度过的那些美好日子,还有甜甜,要是自己真的回不去了,她肯定哭得很伤心吧,何泽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应该会好好照顾她的…..
“不是。我的脸是六岁时候一场意外中受的伤,和她没有关系。”
女孩语气平静,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在讲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无忧,那目光太过专注,仿佛要将无忧看穿,盯得无忧心里直发毛。
无忧下意识地挪了挪身子,避开女孩的目光,心中却愈发疑惑,他下意识地又将手里的烟往嘴边送,准备再吸几口,借烟草的慰藉平复一下内心的波澜。
可就在他刚要把烟送到唇边的瞬间,女孩突然伸出手,一把将烟夺下。
无忧还没来得及反应,那支烟就已经被女孩摁灭在一旁的烟灰缸里。
“你做什么!”
无忧顿时火冒三丈,愠怒地瞪着女孩,他怎么也没想到女孩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女孩却一脸平静,她微微抬起下巴,眼中透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自信,用清冷的声音缓缓说道:“你在害怕。你一害怕就吸烟,你觉得尼古丁的气味能让你有安全感,那是因为你年幼时看到凡是厉害的人都会吸烟,所以你心里自然而然地种下了,吸烟会让人变强大的信念,我说的没错吧,无忧哥哥?”
她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传来,一字一句,清冷得让人背脊发寒。
无忧听着女孩这番剖析,心里一惊,脸上却强装镇定,冷哼一声道:“嗯。大小姐真厉害!可惜啊,哥哥我就是一个文盲,根本听不懂你那些高深莫测的东西。”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说吧,怎么样才肯放了我妈。”
女孩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她一步一步凑近无忧,随着她的靠近,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她害死了我爸爸,使得我们母女俩在异国他乡寄人篱下十几年。”
无忧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震慑住,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试图拉开与女孩之间那令人窒息的距离。
“她还折磨了我哥哥十七年,你说我要怎么放过她?”
女孩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无忧的心上。
可话音刚落,她的表情却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脸上又立即变换出一副笑脸,那笑容就像春日里盛开的花朵,灿烂又虚假。
她转身,迈着优雅的步伐回到女人身边,若无其事地坐下。
“你爸爸触犯了法律,这个结果罪有应得。”
无忧挺直了腰杆,目光坚定地直视着对面的女人和女孩,声音铿锵有力,透着不容置疑的态度。
他在这世间见过形形色色的坏人,可像女孩父亲那种丧尽天良的毒枭,在他心里,唯有死路一条才是对其罪行的最好惩处。
“陈梅是这样告诉你的?”
女人听闻无忧的话,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丝毫没有被激怒的样子,仿佛无忧的言辞不过是一阵无关痛痒的微风。
然而,一旁的女孩却截然不同,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双眼圆睁,怒火在眼眸中熊熊燃烧,“噌”地一下站起身来。
无忧见状,心中暗自一惊,心想若是此刻女孩手里握着一把枪,自己恐怕早已被打成马蜂窝了。
女人察觉到女孩的激动情绪,连忙伸出手,温柔地拉着女孩重新坐了下来。
她轻轻拍了拍女孩的手背,随后又凑近女孩的耳边,轻声地耳语了几句。
奇妙的是,随着女人的低语,女孩原本因愤怒而扭曲的面部表情渐渐柔和下来,只是那一瞬间,一抹狡黠的光从她的眼角飞快闪过,若不是无忧一直紧盯着她们,几乎就要忽略过去。
女人安抚好女孩后,再次将目光转向无忧,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地微笑,缓缓说道:“无忧,我和妙妙都不会伤害你的。”
“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找你,陈梅没有告诉你吧,你爸爸是付、海、圣。”
“什,什么!”
这几个字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无忧的耳边轰然炸开!他只感觉自己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大脑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无数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闪过,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直以为的身世,竟然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那个被自己认定为罪大恶极的毒枭,竟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这不可能!”
无忧的声音陡然拔高,近乎失控地咆哮出声,那声音里裹挟着满满的震惊、愤怒和难以置信。
自记事起,妈妈就无数次恶狠狠地告诉他,说他爸爸是个十恶不赦的流氓恶霸,在妈妈 16岁时,被其强暴,才有了他。还说他出生没多久,那个男人就被人砍死,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正因如此,妈妈的心里满是怨恨,不仅恨那个男人,连带着也恨他,这些话像一把把利刃,在他的成长过程中,一次次刺痛他的心。
而此刻,眼前这两个女人却突然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付海圣,这简直荒谬至极!
他在心里笃定,这两个女人肯定在图谋不轨,想骗取他的信任,可她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想要报复妈妈,还是另有隐情?种种猜测在他脑海中疯狂交织,搅得他心烦意乱。
慌乱之中,无忧的右手不受控制地狠狠揪着自己腿根的肉,尖锐的疼痛瞬间袭来,他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他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不能被情绪左右,一定要保持清醒,弄清楚这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阴谋。
“呵!那你听听看我有没有骗你。”
“你的生日是农历三月一号,血型是A型,你左大腿内侧有一块月牙形的胎记,你左胸上有一颗深红色的小痣。我说得对不对?”
她不紧不慢地说道,每说出一个细节,就像是在往无忧原本就混乱的思绪里又添了一把柴。
“呵呵,这些你完全可以从我妈那里知道。”
无忧在心里暗自嘲笑,就这么点所谓的“证据”,就想轻易地蒙骗他?简直是异想天开。
女人似乎早已料到无忧会如此反应,脸上的微笑依旧未减。
她不慌不忙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黑白照片,缓缓递向无忧。
无忧带着一丝狐疑,伸手接过照片。当他的目光触及照片的瞬间,整个人都愣住了。
照片上,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微笑着站在一对母子身后,那个母亲他再熟悉不过,正是他的妈妈陈梅,而陈梅怀里抱着的那个婴儿,眉眼之间竟与他有着几分相似——那,难道就是他吗?
“这个孩子就是你,你出生的时候你的脐带是我亲手剪的,我还亲自照顾了你们半年之久。”
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同一个重磅炸弹,再次冲击着无忧的认知。
“这不可能!你撒谎!”
无忧的情绪瞬间失控,他猛地站起身来。
“你怎么可能容忍你老公和一个小三生孩子,而且还亲自照顾小三和这个孩子?”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质疑,在他的认知里,这简直就是一个天方夜谭,是一个荒谬至极的笑话。
“哥哥,因为陈梅是一位代孕妈妈,所以一开始住在家里,也是妈妈同意的。”
付妙妙见无忧满脸苍白,神情慌乱,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一般,语调愈发激动起来,“当年妈妈身体不好,不适合孕育孩子,于是她和爸爸选择做试管婴儿,然后找一位身体健康的代孕母亲孕育孩子,而这位代孕妈妈就是陈梅。”
“本来陈梅和爸妈签好了协议,生下哥哥,喂养哥哥一年后就拿50万走人的。可是半年之后爸爸出事了,她不但拿了钱,还去公安局举报了爸爸,最可恨的是她还把你给带走了!”
说着,女孩快步走到一旁的桌子前,伸手从文件袋里抽出一份协议。
她又急匆匆地走到无忧身边,将协议递给他,动作带着几分急切:“这就是当年的那份协议!哥哥,你说我们怎么能放过这样一个恶魔?”
无忧的手有些颤抖地接过协议,他的目光在协议上快速扫过,表面上看似镇定,可内心却早已翻江倒海。
他看着协议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试图从其中找出破绽,他觉得这一切太过蹊跷,背后肯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也许这份协议是伪造的,也许她们故意歪曲事实,想要利用他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暗自咬紧牙关,握紧了拳头。
可是,无忧心里另一个声音却如脱缰的野马般叫嚣着。
这个声音像是从心底最阴暗的角落冒出来,字字如针,扎得他生疼:“十几年来,你妈妈骗了你多少次?你被别人折磨、欺辱的时候,她何曾顾及过你的死活?她甚至还贩卖了自己的儿女,如此劣迹斑斑,罪恶滔天。她的所作所为,哪一点像个母亲该有的样子?”
无忧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用力拉扯着他的神经,他狠狠咬紧牙根,提醒自己保持镇定,不能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和内心的混乱情绪冲昏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