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那同样是你的亲生孩子,你怎下得去如此毒手!”
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咬住舌尖。
咸腥的血腥味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我却顾不上这钻心的疼痛。
强忍着一波波几乎要将我吞噬的昏厥感,艰难地咽下梗在喉咙、仿若实质的悲痛与愤怒,声嘶力竭地朝着顾渊发出饱含怨恨的质问。
我的声音,因过度用力而沙哑干裂,仿若破旧的风箱,在海风呼啸中显得格外凄厉。
“哼,不过是个野种罢了。
在他呱呱坠地之时,我未曾亲手将其掐死,已然是我最大的宽容与仁慈。”
顾渊被迫与我那充血赤红、满是恨意的双眸对视。
仅仅一瞬,不知是心虚作祟,被那灼灼目光烫到了灵魂深处,还是被周身散发的浓烈悲愤所笼罩,心生恐惧,他仓促地移开视线。
撂下这句充满嫌恶的冰冷话语后,便仿若身后有穷凶极恶的恶鬼索命一般,头也不回地转身疾走,脚步慌乱,片刻间身影便消失在礁石之后。
“你也别怪他,你自己生了野种,怎么能让渊哥当冤大头呢?
哪个男人受得了自己的妻子给自己戴绿帽子。”
池悦双手抱胸,阴阳怪气地开口,嘴角挂着一抹恶意满满的讥笑。
“究竟谁的孩子才是真正的野种,你心中最为明了。
我池鱼向来光明磊落,行得正坐得端。
若不是那日醉酒至不省人事,我也绝不会……” 我怒目圆睁,双手握拳,身子因愤怒而微微颤抖,话还未说完,便被池悦一阵刺耳的嗤笑粗暴打断。
“扑哧 ——”
她仰起头,发出那声尖锐到近乎划破耳膜的嗤笑,“你的孩子,跟渊哥有什么关系。
你又怎么能确定你那日是喝醉了酒,睡了你的是渊哥还是其他野男人呢?
实话告诉你,你与一群地痞混混在床上交叠时,我正与渊哥在你隔壁房间恩爱呢。
渊哥至始至终都是我池悦的男人,他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
你蠢到被下药,连你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都不知道,你说他不是野种又是什么?”
“你!
你们简直丧心病狂,恶毒至极!
我诅咒你们,今生我与我儿所承受的一切苦难,他日必将加倍反噬于你们身上。
噗 ——” 从她口中吐出的每一句话,都似一把淬满剧毒、锋利无比的利刃,裹挟着无尽恶意,一下又一下精准且残忍地剜割着我的心肺。
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仇恨,仿若汹涌的黑色潮水,瞬间将我拖入崩溃的万丈深渊。
我满心满肺都是对他们的痛恨,痛恨他们的心狠手辣、灭绝人性,将我多年的信任与爱意肆意践踏。
痛恨这世间的不公与黑暗,让恶人逍遥、良善蒙冤;痛恨自己的愚昧无知,没能早早识破这两人的丑恶嘴脸。
更恨自己此刻绵软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法为惨死的孩子报仇雪恨。
情绪激荡间,我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那温热的液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溅落在礁石之上。
我的身体如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晃,摇摇欲坠,眼前的景象也仿若被一层血色迷雾笼罩,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生死攸关之际,一股强大无比的怨念在我心中轰然涌起,仿若熊熊燃烧的地狱业火,驱使着我不顾一切地朝着离我最近的天赐胸口奋力撞去。
我已然无法存活于世,你们也休想安然无恙,我定要拼尽最后一口气,为我的孩子讨回那被血腥碾碎的公道!
“贱人!去死吧!”
池悦见状,脸色一沉,飞起一脚踹在我身上。
我终究还是慢了一步,还没碰到天赐,便被这股大力踹进了海里。
刹那间,窒息的海水疯狂灌入口鼻,冰冷刺骨的触感瞬间包裹全身,可这海水的冰冷相较于我心寒的万分之一都不及。
无边无际的海水仿若一头饥饿许久的巨兽,瞬间将我整个吞噬,我不断下沉,下沉,直至沉入那暗无天日的海沟深处。
我的尸身静静躺在那里,很快便引来了一群如饿狼般凶残的鱼虾,它们肆意蚕食着我的躯体,毫无忌惮。
在这个连鬼差都望而却步的阴森之地,我的灵魂被困在残躯之中,仿若深陷泥沼,动弹不得,就连前往阴曹地府寻觅我那可怜孩子的机会都被无情剥夺。
我死后的第三天,海面上已然恢复了往昔的平静,那些救援人员徒劳无功后,也都陆续撤离。
那个对着镜头信誓旦旦宣称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深情丈夫顾渊,早已心急如焚地返回国内,哪还有半分悲伤之意,。
心满眼都是去领取我的天价死亡赔偿金,当然,最为关键的还是那笔险些被我遗忘的巨额遗产。
短短数日时光,我的尸体便被鱼虾啃食得仅剩下一副枯槁的骨架。
我生前惨遭他人残害与算计,未曾料到死后竟也不得善终。
自我知晓真相的那一刻起,浓郁的怨气便如同剧毒的野草一般,在我的灵魂深处深深扎根,疯狂蔓延。
在我尝试了所有方法,却依旧无法让自己的魂体从海底逃脱时,那股怨气逐渐凝聚成实质,好似顽固的附骨之疽一般,紧紧附着在我的枯骨之上,蜿蜒生长,肆意扩张,仿若要将这世间所有不公都吞噬殆尽。
我的戾气愈发浓烈厚重,仿佛被恶鬼附身一般,凡是从我身旁经过的鱼虾,都会瞬间被那股怨念侵蚀,在痛苦挣扎中命丧黄泉。
直至我死后的第十天,我头顶那片平静了七天的海域,终于再次迎来了些许人气。
透过那微弱黯淡的光线,我瞧见了一直在海面上盘旋徘徊的直升机,螺旋桨搅起层层水花。
还有好几艘船只,破浪前行,那阵仗看上去远比我出事当日更为浩大。
恍惚间,我似乎听到有人在高声呼喊:“不管用何种方法,即便是抽干海水,也要将她找到!”
我满心疑惑,暗自思忖:“又是哪个渣男来上演杀妻骗保的深情戏码了吗?
看来这海底又要添一个厉鬼了。”
嘲笑归嘲笑,但倘若能够借他们的手上去,那我就可以找那三个恶魔替我儿报仇了。
可转瞬之间,我便又自嘲地苦笑起来,这海沟足足有数百米之深,且不说那黑漆漆的海底,上面的人根本无法清晰地看清下面的状况。
就算能够看清楚又能怎样?他们会为了一副骷髅,甘愿冒着生命危险下潜至此吗?
可无论如何,这都是我唯一可能逃脱出去的渺茫机会了。
不知是不是老天开眼了,不忍海底生灵遭了我的毒手。
一艘快艇停在我头顶的海面上,从船上跳下来五个全副武装的潜水员。
看着他们朝我所在的位置下潜而来,我难忍心头的激动,仿若濒死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空洞的眼眶里似有光芒闪烁。
可就在他们下降了一百米左右的位置时,有四个人突然开始往上游去。
只有一个人坚持继续下潜。
不知为何,我仿佛能够真切地感受到,那人是冲着我而来的。
我那早已空荡荡的胸腔,竟猛地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我终于可以逃出去了吗?
可很快,其余四人发现了他的意图,纷纷折返回来,不顾他的奋力挣扎,强行架着他往海面上浮去。
就在我再次陷入绝望的深渊之际,仿佛有一道声音从头顶传来,仿若穿越层层水波与黑暗,直直钻进我的灵魂深处:“池鱼,别怕,我来带你回家。”
我使劲晃了晃混沌的脑袋,却怎么也记不起这是谁的声音,但莫名的,我空荡荡的眼眶竟然有了种想流泪的冲动。
原来这个世界还有人记得我。
很快,一个水下救援机器人被缓缓地降落在我的尸骨旁边。
它动作精准而轻柔,将我散落四处的骸骨仔细收敛进袋子里。
很快,我的灵魂便跟着它一起回到了快艇上。
刚露出水面,装有我骸骨的袋子便被其中一个男人抢了过去。
当他在骸骨中翻找出一个毫不起眼的吊坠后,瞬间便悲痛欲绝地嚎啕大哭起来。
他将那袋子骸骨紧紧搂抱在怀中,哭得痛彻心扉,肝肠寸断,身体因过度悲恸而剧烈颤抖。
“渊哥,你冷静点,这海底下埋藏着不知道多少亡魂尸骨,只是一堆骨头而已,并不能证明她就是你要找的人。” 一旁有人焦急地劝慰着。
“不,她就是池鱼,这个玉佩是她妈妈留给她的遗物,我们分别那天,她将玉佩摔成两半,另一半给了我。我该死,我真该死啊,我要是那时候勇敢点,她就不会死了。”
滚烫的泪水簌簌落在我冰冷的骸骨之上,那炽热的温度仿若一道奇异的光,使得我那充满戾气的灵魂好似被炽热的火焰灼烫了一般,连那浓郁的怨气都被驱散了不少。
这人究竟是谁?
我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搜寻不到关于他的一丝记忆,我从未见过他,他为何能够认得我的玉佩?
我的另一半玉佩明明在顾渊那里呀。
这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深情地抱着我的尸骨痛哭流涕,这不是在间接坐实我 “海后妈妈” 的恶名吗?
罢了,我已然死去,又何必在意那些脑残网虫的闲言碎语。
大不了,等我报完仇后,去那些喷过我的黑子家里走一遭,让他们也尝尝被恐惧笼罩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