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唇角轻扬,笑容如春日繁花般烂漫无邪,恰似不谙世事的纯真孩童,与往昔在众人面前那乖巧懂事、人畜无害的模样严丝合缝,毫无半分异样。
可谁能料到,就在这副天使面容之下,他那罪恶的小手却似暗夜恶魔探出的利爪,寒光闪烁,缓缓朝着礁石上摇摇欲坠、孤立无援的我伸了过来。
我的身后,是惊涛骇浪翻涌咆哮,幽蓝深邃得近乎诡异的断崖式深海,仿若一头蛰伏已久、猛然张开血盆大口的狰狞巨兽,择人而噬。
失去行动能力的我,恰似狂风中摇曳欲灭的残烛,脆弱得不堪一击,一旦被推落下去,势必会被那汹涌狂暴的海浪瞬间撕碎,化作泡沫消散于茫茫大海,落得个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的凄惨下场。
起初,尚存一丝天真的我,满心以为这不过是天赐童心未泯,同我开的一场无伤大雅的调皮恶作剧。
毕竟在过往岁月里,他偶尔也会有古灵精怪、调皮捣蛋之举。
可当我不经意间,真切捕捉到他眼眸深处那如蝮蛇盯视猎物般阴冷狠厉的恶意时,心底求生的本能瞬间如熊熊烈火般疯狂燃烧、高声呐喊,警示我此刻绝非儿戏,而是生死攸关的绝境。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难道是他移植的心脏出了岔子?
闲暇时浏览网络,我曾听闻一些离奇案例,传言心脏移植后,竟会残留原主人的部分记忆,甚至潜移默化地左右新宿主的言行举止。
会不会天赐此刻已然被那颗心脏的原主人 “鸠占鹊巢”,沦为一具丧失自主意识的提线傀儡?
思及此处,我愈发笃定这种可能性极大,不然向来亲昵唤我 “妈妈” 的他,怎会突然改口叫我 “池阿姨”?我分明是怀胎七月、历经艰辛将他带到世上的亲生母亲啊!
“顾渊,池悦,你们快来救救我啊!天赐他…… 他不太对劲!”
我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嗓音因恐惧与焦急而微微发颤。
不远处,正举着相机给池悦拍照的顾渊闻声,不过是漫不经心地扭头瞥了一眼。
仿若眼前这惊险一幕只是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下一秒便又若无其事地转回头,继续摆弄相机,将镜头对准远方旖旎绚烂的风景,沉浸在自己的拍摄世界里。
“老公,你快过来啊!我要掉下去了!”
我满心焦急,只当是海浪的澎湃轰鸣淹没了我的求救声,于是拼尽全身力气,再度扯着嗓子朝他高呼。
然而这一回,顾渊仿若铁石心肠,不但对我的呼喊置若罔闻,反而大踏步朝着天际翱翔的海鸥追去,身影渐行渐远,渐渐模糊成一个小点,直至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所幸,池悦总算留意到了我岌岌可危的困境。
她迈着慵懒闲适的步伐,悠然自得,恰似在自家花园里闲庭信步般,缓缓朝这边踱步而来。
可彼时的我,处境已然危如累卵,身体在天赐的推搡下剧烈摇晃,脚下礁石湿滑,我几近难以支撑,随时都可能坠入深海。
“快点,池悦,走快点啊!我动不了了!” 我一边惊恐万分地嘶声叫嚷,一边咬紧牙关,拼命尝试抗衡体内如汹涌暗流般肆虐的药性,双手徒劳地在空中抓挠,妄图抓住哪怕一丝生机,实现自救。
“吵死了!让你去死,你就去死啊,鬼哭狼嚎的做什么。” 池悦朱唇轻启,吐出的话语却如冰锥般冷酷无情,直直刺向我的心房。
“什么?” 我瞪大双眼,满脸惊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满心狐疑地追问道。
“没听清楚?那我再说一遍,我让你去死啊!” 池悦微微扬起下巴,妆容精致甜美,仿若出自大师之手、精心雕琢打磨的稀世艺术品,可此刻这张脸却散发着一股令人胆寒的狠厉气息。
她看向我的眼神,仿若能射出淬毒的利箭,犀利冰冷、直刺人心;嘴角噙着的那一抹冷笑,恰似一条阴森冷酷、隐匿于暗处的毒蛇,吐着信子,叫人遍体生寒、毛骨悚然。
这般表情,在我记忆幽深处似曾相识,曾在另一人的面庞上惊鸿一现 —— 那人,便是我的继母,池悦的生母。
往昔我笃定池悦与她截然不同,品性纯良温和。
岂料,如今看来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池悦比其母更擅隐匿本心,城府深沉似海,所思所想叫人难以揣测、捉摸不透。
天赐见池悦走近,手上动作稍作停歇。
虽说他如今已然是个健康孩子,可到底才六岁,身形力气有限,想要将我这么个成年人掀翻,不费一番苦功夫断然做不到。
此刻的他,小脸憋得通红,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早已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那张长久以来因病态而寡白的小脸,难得泛起一抹红晕。
若是放在往常,见他这般劳累,我定会心疼不已,赶忙将他揽入怀中好生安抚。可此时此刻,我的心情却如一团乱麻,满心充斥着恐惧、震惊与茫然。
“为什么?你想要我死,为什么还要借天赐的手来杀我?
他还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
等他长大之后,知晓是自己亲手杀死了亲生母亲,他又将如何自处?” 我眼眶猩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死死盯着池悦,质问道。
“呵,呵呵呵呵呵……” 池悦仿若听到了世间最滑稽的笑话,仰头大笑起来,脸上满是嘲讽之色。
她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我,犹如在睥睨一只卑微低贱、任人践踏的臭虫,眼神里满是轻蔑与鄙夷。
“母亲?听清楚了,我才是他的母亲,而你,不过是一条愚不可及的可怜虫罢了。
算了,看在你帮我养了六年孩子的份上,我便大发慈悲告诉你,省得你下了阴曹地府还稀里糊涂的。
听着!天赐——是我和渊哥的孩子。”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呢?我不相信!
你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
你喜欢你姐夫,我大可以跟他离婚,把他让给你。
你还年轻,想要孩子,大可以自己生。
但是天赐是我的,他是我的命啊!
你为什么要跟我抢!”
我情绪崩溃,歇斯底里地叫嚷着,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似要抓住那已然缥缈远去的真相。
“啧啧啧…….,真是个可怜的糊涂虫呀。
咱们姐妹从小便水火不容,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平白无故去疼爱你的孩子?
这么多年,渊哥连你的手指头都没碰过一下,你就愣是没察觉出一点儿不对劲的地方。
你睁大眼睛看看天赐,瞧瞧他这张脸,没发现我俩的眉眼长得一模一样吗?”
池悦双手抱胸,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字字句句如重锤砸在我心上。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聚焦在天赐脸上。
怎会不知他们相貌相似?
尤其是那双标志性的狐狸眼,仿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以前邻里街坊也没少误把池悦认成天赐的妈妈。
彼时的我,非但不吃醋,反倒欣慰地觉着,孩子谁带得多就跟谁亲、跟谁长得像。
可如今再端详天赐的面容,竟与记忆中年幼的池悦如出一辙,刹那间,我心中那坚如磐石的信念訇然崩塌,碎成粉末。
“既然你们真心相爱,连孩子都生了,顾渊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我声音颤抖,几近哽咽,满心不甘地追问道。
“他若不与你结婚,又怎能以丈夫的身份继承你的巨额遗产以及数千万的人身意外险赔付呢?”
池悦面容上扬起志得意满的神情,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
“原来如此,呵呵呵呵……..。” 我仿若醍醐灌顶,恍然大悟,“你们真是煞费苦心,为了算计我,处心积虑伪装了这么些年,好狠毒的心思!”
池悦闻言,嗤笑一声,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好了,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该送你上路了。”
说罢,她冲着天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动手,自己则优雅地转身,背过身去,与我们拉开些许距离,仿若不愿沾染这即将发生的血腥一幕。
“慢着!我想知道,我的孩子在哪里?” 我狠狠的咬住舌尖,声嘶力竭地喊道。
“你的孩子?” 池悦脚步顿住,而后缓缓转身,一脸玩味地说道:“他就在这呢,呵呵呵呵…….。”
“什么意思?” 我满心狐疑,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天赐的胸口,那里,正有力地跳动着一颗健康的心脏。
那一刻,一股比死亡更令我胆寒的恐惧如汹涌潮水般瞬间席卷全身,我骇得连呼吸都几近停滞,大脑仿若瞬间被抽空,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想必不用我说,你也猜到了,没错,天赐新换的心脏就是从你儿子身上摘下来的。
他生前被关在那小小的一方天地里,什么也没看过,什么也没吃过,哪里也没去过。
死了倒是享福了。
他的眼睛在 M 国!
他的肾在 T 国和 Z 国!
他的肝在 C 国!
他的双肺在D国!
他的骨头在文玩市场呢!
他的血嘛,可能在哪个老头身上流淌着吧!
至于他的肉,兴许在汉堡里夹着呢。
呵呵呵……..,怎么样,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池悦语调平缓,仿若在讲述一件稀松平常的琐事,向一位母亲诉说着一个孩子的凄惨厄运,那般轻松随意、毫不在意,好似谈论的只是一只微不足道、随手拍死的蚊虫。
“啊,闭嘴!你闭嘴啊!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巨大的痛楚在我的胸腔内疯狂肆虐,横冲直撞,我的心仿若被狠狠按压在荆棘之上,痛彻心扉,生不如死。
我再也抑制不住,嘶声竭力地狂吼起来,双手死命捂住双耳,身体簌簌发抖,妄图阻挡她那如利刃般刺耳的声音。
“还不快动手,还在磨蹭什么,待会儿有人过来了。”
顾渊不知何时鬼魅般出现在礁石另一侧,语调冰冷,不带丝毫情感,仿若只是在催促一件日常琐事,无情地打破我最后一丝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