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常巧之在给自己改名时,便一直存着买房的念头,“想着以后在镇上生活,若是临街就更好,还能做门小生意糊口。”
裘有德如今对她刮目相看,非常诚恳地说道:“咱们镇上的房子不值钱,临街的二进房子也不过二十来两,再好些的三十两顶天了。”
常巧之心下一喜,自己手上足有六十两,买了房还有余钱进货,以后就在镇上养老,那日子可就太棒了。
裘有德笑道:“不过,如果我是你的话,这房子可不着急买。”
常巧之叹道:“裘大叔有所不知,我那个家有些乱,早想着出来单过了。”
本来亲娘还在时,日子虽然艰难些但也能过,至少家庭氛围还算不错,可自从亲娘过世后,来了一个脾气怪异的陈氏,天天与亲爹吵架、打骂,他们倒是越打越亲,但姐妹几个的日子实在难捱。
常巧之不是没有寻过外祖家的帮助,但如今都讲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外祖家自己也有本难念的经呢,哪里管得了她们。
老话常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本来这个爹就有些愚孝,若是陈氏生下自己的亲儿子,以后姐妹怕不是卖的卖,用的用,到死都在给他们做贡献。
常巧之不是什么圣人,她也没有力气管别人,但至少可以让自己过得舒服点。
“常姑娘……”裘有德摆手笑道:“呵呵~村里人都叫你二丫呢,这些钱买房子是够了,但以后在镇上生活,一草一木都是要花钱的,更何况你爹又是个散财童子,说不定还得你花银子擦屁股。”
常巧之冷笑道:“他那么大个人,总是耳根子软,我可管不了。”
“你大姐被卖了,难道你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妹妹也被卖?”
裘有德的话就利箭直戳常巧之的心窝,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三妹倒还罢了,但四妹可是她一把手带大的,真要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卖,心里委实不好受。
心里虽有担忧,但她嘴上还挺硬气,“看她们各人的福气罢。”
裘有德也知她是刀子嘴豆腐心,要不然也不会当个劳什子的猎户,凭她的本事随便去哪里都能容身,何必留在镇上过活。
“常姑娘可知你们村的来历?”裘有德突然换了一个话题。
常巧之也打听过此事,道:“听老人说,是逃避战乱才形成的小村子,各姓杂居也有好几百年了。”
“正是如此,”裘有德压低声音,推心置腹道:“我走南闯北也有多年,别看着如今好像是太平盛世,但当今圣上越老越昏聩,过生辰竟主动向臣子索要礼物,导致贪官污吏横行,又听说他的儿子实在不像个贤良的,以后怕是要出大乱子,倒不如以不变应万变。”
裘有德说到兴处,干脆直接蘸着茶水在桌面上划着舆图,“别看青川村是个不起眼的小山村,但它正好地处三省交界,乃是真正的三不管地带,不但出土匪,也能出商贾……”
常巧之眼睛一亮,“你是说可以……走私?”
“聪明!”裘有德不禁生起爱才之心,可惜自家儿子已经娶妻,要不然这家业非得交到她手里不可,实在可惜啊,真想把儿子拉出来打一顿。
常巧之抬头看向裘有德,“难道大叔早就做过这行当?”
裘有德抚须笑了,“早年前也曾走单帮,在三省间贩过私盐、茶叶,赚了一些家底,不过到底是个杀头的买卖,后来便金盆洗手,专营皮货生意。”
常巧之听了有些心动,在深山老林狩猎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山里的猛兽何其多矣,就担心哪天被咬死了,或是不小心摔下山崖。
裘有德劝道:“以钱生钱才是上策,待你以后赚了大钱,盖上几间青砖大瓦房,村里谁不奉承?”
常巧之也觉得在理,倒不如用手里这点银子买上几头骡子跑单帮,能赚钱最好,不能赚就当去见世面了,反正本就一无所有来到这世上,能赚一点是一点。
“好,我回去便试一试。”
裘有德也不藏私,将自己以前跑单帮的路径仔细说了,“走私这活计最怕的就是官军巡查、土匪拦路,最好是昼伏夜出,小心行事。”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常巧之看看天色不早便不再逗留,在路上买了两个肉包子充饥,便离开了青河镇,路上与一群猎户们正好擦肩而过。
原来那些猎户先去了深山里的虎匠家,将其遗骸还给了他家人,虎匠的儿子对父亲身死表现得挺坦然的,还说这是他们家传统的死法,想必父亲死而无憾,又再三谢过了众猎户,却死活不肯收下虎骨。
猎户们没法子便齐齐来到清河镇,打算将虎骨卖给药铺,大家好歹也能得上几十个大钱,不枉一场辛苦。
常巧之回村之前还进山了一趟,看看有没有套中猎物,结果那么多套子,只套中一条兔腿,而后她又来到藏银的山洞,确认无人后,将银子仔细埋好。
看看天色还有些亮,常巧之打算采两株草药糊弄过去。
结果人在倒霉时,喝口凉水都塞牙,她竟然在半道遇到一只豪猪,那豪猪不知道是不是脾气不好,竟先发制人突然冲了过来,在常巧之的腿上留下数十根针后,便潇洒离去。
常巧之欲哭无泪,虽然伤口不致命,但因豪猪刺内部中空,会导致刺往肉里钻,疼是真疼,而且因为有倒刺,硬拔的话还会造成二次伤害。
好在青川村离此不远,常巧之赶紧走小路回家。
路过的村民见她一身狼狈的模样,倒关心地说了几句,劝她不要再进山打猎,为了那几个铜板,何必白白送了性命。
常巧之摆摆手客气地应了几句,便一瘸一拐地回到家。
陈氏见她空手而回,脸色便有些不好看,“家里可没留你的饭。”
“我在山上吃过了,”常巧之急着取刺,便让三妹把剪子拿过来,取豪猪刺有窍门,得先从中部剪断,释放刺中的应力,方才可以拔下。
当然由于倒刺的存在,拔的过程中难免流血,吓得四妹都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又没死!”陈氏骂了她一句,便自顾自地回屋睡觉。
常良才扛着锄头回家,听说她被刺扎了,嘴上关心了两句,便也没再多理会,毕竟山里人命贱,小伤养,大伤熬,熬不过去死也就死了。
当晚,陈氏不满地对丈夫道:“去了山里两天,啥都没带回来。”
“唉~等到大雪封山可就啥都捞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