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书帮她记得那时海水的咸涩，也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就和那灌入自己鼻子和嘴里的海水一样，咸涩钻心。
当时的齐若素心里是真难受，也一度有过不去自己那道坎。
那时，许听玥劝她说的那些话，起了很大的作用。
记得当时自己昏迷后醒来，看到从来没掉过眼泪的许听玥眼眶通红，抱着自己的手因为太紧指节都泛白。
看见她醒了，许听玥激动得声音有些颤抖：“你是不是傻啊，你不是很怕冷吗？那海水多凉啊，你也往里走，真不怕冷死在海里？就算你不是齐忝祥的亲生女儿，可他对你一点都不比齐若白这个亲生儿子差，甚至还要更好，难道你感觉不出来吗？”
“还是说你就真的有这么傻，他这么说你就信了？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就非要让自己过得这么苦？我知道，你受了太多委屈，也受了太多伤害，可这就把你打败了？难道就不能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可确实，那时候她已经受了太多委屈和伤害！
那时候正是“齐若素因情绪失控，推搡当红小花柳雪诗，导致她连滚数十阶楼梯”的消息在网络上铺天盖地火爆席卷之时。
还有媒体弄到了监控录像，直接发布到了网上，一度占据头条热度长达数日。视频的角度和长度都很巧妙，从齐若素抬手到柳雪诗失去重心跌下楼梯，每一帧都卡点卡得十分到位。
虽然视频中的齐若素只是背影并没看到正脸，但早前就有齐若素因为沈少对当红小花柳雪诗一见钟情而迁怒柳雪诗的消息，现在这不过就是坐实了新闻。而且在前一天齐若素对记者说的那些话，就是赤裸裸要对抗雪诗动手的警告。
仅仅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视频就被转发评论了千万次，齐家女儿齐若素这个本在海沣市上流响当当的名字，一时间更是传遍大街小巷了。
齐忝祥当时看着新闻，自然是怒不可遏。
可这边火气还没消，接着就泼来一满桶“热油”。
那是齐忝祥那时所谓生意场上亦敌亦友的伙伴或朋友们的“问候”，自然就是“关切”地告知并询问网络上有关他宝贝女儿齐若素那段视频和铺天盖地的评论是否属实，也有探询事实真相的。
而这些都在明明白白告诉齐忝祥，齐若素现在不仅飞扬跋扈，甚至丧心病狂！
齐忝祥气得直接摔了书桌上一个水晶烟灰缸，视频上那么清楚地告诉自己，他带回来的那个善良明媚的女儿如今变得如此恶毒，他怎么能不生气！
所以在齐若素回来的时候，齐忝祥不仅冲她大发雷霆，还说了许多过分且伤人的话。此时的两人也不再父慈子孝，更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甚至，齐忝祥也说出了他一直想藏着掖着的话：“……就算你自己说不记得也不承认，可事实就是，我当初把你和若白一起带回来，并不是因为你们都是我的亲生孩子，只是因为你在福利院对若白多有照顾。而你，不是我女儿……”
从齐家出来，齐若素一踩油门，一路哭着开车疾驰在高速路上，只是漫无目的地疾驰着，完全没有想去的终点。
那时候她耳边只盘旋着齐忝祥说的话：
“……而你，不是我女儿！”
“……而你，不是我女儿！”
“……而你，不是我女儿！”
“……不是我女儿！”
“……不是我女儿！”
“……不是我女儿！”
现在一回想，齐若素还记得那时自己开着车，打开的窗户凉飕飕的风吹来，脸上的泪水风干了又流出来，流出来又风干了。
很快，天色暗下来，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把车开到了海边。
下了车，赤脚踩在石头上，脚底被尖锐的石子粗暴划破，因为刺痛和冷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向前走几步，脚踩在冰凉的海水里，一直到海水没过小腿，才停下来。
齐若素就像是魔怔了一样，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就不再动弹。
海风似是越来越大，看来在强风助势下，应该是会涨潮吧，那如果没过头顶，那说不定会被淹死吧……
齐若素这样想着，干脆就闭上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平静，双脚已经没了知觉，但是却能感觉到凉丝丝的海水在慢慢往上，真有要没过大腿继而往上的趋势。
她记得那次难得穿了条花裙子，裙摆随着海水和海风的动荡飘了起来，齐若素伸手去压，然后就看着裙摆晕开成一朵大花在水里晃来晃去，甚是有趣。
裴之楷和许听玥是在齐若素从齐家出去后第一时间就知道了，管家海叔看着齐若素离开时不对劲，没多想就给他俩报了信。
许听玥当时无比庆幸，还好自己在齐若素车上安了追踪器，不然他们只会像无头苍蝇没地方去找。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海水已经到了齐若素的胸口了。裴之楷看到那个身影像是一块被撕扯碎裂的破布，在海水里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可能被淹没。
“若素！”裴之楷没时间多想，立即开门下车冲过去。
许听玥也被吓了一跳，但见裴之楷已经冲了过去，自己就冷静下来，转身把后座备用的浴巾和毛毯拿出来才跟过去。
齐若素听到裴之楷的声音，有些呆滞地回了一下头，看着裴之楷越跑越近，想要转身却一个不稳跌进水里。
“若素！”裴之楷着急得不得了。
抬腿的幅度加大，溅起的海水打湿了身上的衣服和头发，偶尔有进到眼睛里的，立马感觉到一阵酸涩。接着四面八方冰凉液体就灌入口鼻，齐若素想要睁开眼睛，看看这海里的世界是不是和爸爸小时候给讲的故事里那样，一片璨蓝。
可是她发现并不是，海里只是乌黑一片，让人找不到方向。就算借着天上的光，能勉强看清的地方都变得乌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齐若素知道自己是在浅滩的地方，伸手就能触摸到泥沙，而光秃秃的沙泥被她的动作带起来却是要淹没她。
很快她就觉得肺部的空气已经用完了，窒息的感觉就要把她吞噬，下意识地，她开始张大嘴巴想要呼吸，却只呛进更多的海水。肺部要炸了，头也胀痛，齐若素干脆闭上眼，任由自己舒展四肢漂浮在海里。
就这样死了，也挺好。
齐若素这样想着，慢慢地，意识被黑暗吞噬。却在模糊中，感觉到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微微睁眼，也只看到个模糊的身影。
耳边的声音也忽远忽近，模糊得听不清楚。在被一下拉出水面后，她很明显地感觉到，她的肺部开始工作。意识似乎又慢慢回到她脑子里，齐若素能感觉抱自己的人身上的温热，已经高度紧张疲惫许久的身体，却在这时彻底放弃了清醒，黑暗也将意识彻底笼罩。
那也不是齐若素第一次有放弃活着的想法，自从认识了沈明宇，被他一次次伤害，一次次欺骗之后，她一次又一次想要放弃自己。
也因为这样，她那时候的人生之无尽地黑暗，无休止地被伤害和自我伤害，直到心灰意冷到遍体鳞伤……
“就算你不是齐忝祥的亲生女儿，可他对你不比齐若白这个亲生儿子差，甚至还要更好，难道你感觉不出来？”许听玥那时候说这话时都是恨铁不成钢。
她怎么会感觉不出来呢？
从她进了齐家门的那天起，爸爸是真的把她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啊！
不仅她能感觉到，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甚至齐若白都总嚷着齐忝祥重女轻男。
想通一切的一切，在齐若素走出来后，对齐忝祥只剩感激。
在她心里，齐忝祥和齐若白就是她的亲人，永远都是。
“……爸，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当年你在电话里说的那些，我也知道你有自己的苦衷，你不也说了，本来也不是说给我听的。”
齐若诉说这话时，语气听着十分轻松，但其实更像是在宽慰齐忝祥。
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个把自己当亲生女儿的老爸，一直以来都对当时说了那样的狠话觉得愧疚。甚至他都跟齐若白表示过，觉得自己当初会病得那么严重，也有他的原因。
就是因为这样，齐若素才更要宽慰他。她要让爸爸知道，自己当初的病情和他没关系。但也想借这事告诉他，自己当初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沈明宇欠她的，恩恩怨怨一直也都是沈明宇和她之间的。
齐若素知道，虽然齐忝祥一直以来把她和齐若白视若生命，但沈明宇在他心里也有着很重要的位置。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个温文儒雅的爸爸，会对一个女人的痴情到如此地步，甚至爱屋及乌到这样的程度。
可当初齐忝祥为沈明宇所做的事，在沈明宇那却都变成仇人作为。
甚至于恩将仇报，让齐忝祥痛失自己一手建造的齐氏集团，也殃及自己，被愚昧的痴情伤害到那么悲惨。
也因为这样，齐若素觉得沈明宇同样对不起齐忝祥。
“爸，趁着这个机会，我也有些话想跟你说，我这次回来的目的，你是知道的。所以我之后会做很多事，也许您会看不惯，可我必须这么做。他之前是怎么对我的，您知道的，我当初因为他遭受了些什么，您也都看在眼里。如果就这么原谅他，您觉得我真做得到？”
齐若素的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确实也都是她的心里话，她其实很少跟齐忝祥说过这样掏心窝子的话。
现在之所以会跟齐忝祥说这些，一是想到自己之后如果对付沈明宇，齐忝祥一定不会坐视不理，所以她干脆早早把话说在前头，之后就不用再费唇舌解释。二是因为她真把齐忝祥当成自己的亲爸，才会和他说这些，也让他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之后避免影响他们父女情分。
齐忝祥不傻，更何况曾经一度也是个人物，怎么会听不出齐若素这些话背后的意思。
权衡左右，最终朝齐若素笑了笑，毕竟她是他的女儿啊！
见齐忝祥已经想清楚，齐若素心里也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既然齐忝祥算是默许了，那自己还怕什么？
不仅是齐若素，基本上参加这次宴会的每个人这顿饭吃得都特别舒心。
齐若素和齐若白他们送走最后一拨客人，天色已经很晚了，齐若素转身就想找许听玥派个人送自己回去。
可是齐若白显然不想这么轻易就放过她：“姐，我问的事你就不打算告诉我？之前我不在你身边，你那么多事都瞒着我就算了，现在我都回来在你身边了，你还打算瞒着我？”
“你呀，有这闲工夫管我的事，还不去看看你儿子，你老婆可快要抱不住他了！”齐若素顾左右而言他。
这让齐若白眉头都皱了：“姐，你……”
他话还没说出来，那边冯晓筱就喊他了：“齐若白，你快来啊，你儿子太重了，我抱不住了！”
齐若白眉头一皱，只能深深看一眼齐若素，转身去了冯晓筱那里。
他一转身，许听玥就过来了，她今天并没喝酒，所以就自己来送齐若素。
齐若素见许听玥自己过来了，干脆就靠在她身上：“你亲自过来啊？今天我就不跟我爸他们回去了，去你家住吧！”
说到家，齐若素的声音变得有些轻飘飘了，许听玥看到齐若素的手心有些薄汗，整个人几乎是无力地靠在自己身上。
她知道，今天看到杨盼言，齐若素心里一定没有那么平静，也许又想到过去发生的那些事。
许听玥知道，这个时候她是需要有人陪伴的：“好啊，我正说你这段时间都这么忽略我，哪天我就要找个时间跟你好好说道说道！还好啊，你还有点良心，想起我被你冷落这么久啦，知道要陪我啊！”
这么说着，许听玥掩住眼里的心疼和忧虑，小心扶着齐若素上车。
许听玥开着车，齐若素在一旁的副驾驶座上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看着齐若素的睡颜，许听玥一阵心疼。
看起来，她好像还是一如之前那般倔强，甚至更坚韧倔强。
就像她和苏启安之间那些事，都是他们两人已经接触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跟自己说起。
其实许听玥也知道，也很理解她，齐若素不过是怕自己担心而已。
可其实许听玥不是那么难说话的人，也不是没有阅历的人，自然知道齐若素是怕自己多想，甚至会误会她。
想到这，许听玥无奈苦笑地摇了摇头，这丫头啊，什么时候都是担心别人，却总不把自己放心上。
当许听玥熄了火停好车，齐若素都还闭着眼，许听玥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叫醒她。
就在许听玥这么想着的时候，齐若素就醒了：“到了？我才发现我现在的酒量越来越差了，不过啊，现在这样的状态倒是比以前好多了！”
齐若诉说的确实是事实，今天这样喝酒要是放在六年前，她的身体肯定是扛不住的。
可到底六年过去了，重回到海沣市，她的身体早就不是当年那般脆弱，而心理素质也不是当年那样软弱无力。
“你呀，现在不仅是身体好了强壮了，连嘴巴都厉害了很多，真是越来越犟了！”许听玥笑着打趣齐若素。
齐若素的笑渐渐收敛起来，最后只剩下了无奈：“犟不犟的是脾气，都这么多年了，我怕也改不了什么，但是强大确实是强大了呢！”像是自嘲一般，齐若素又轻笑了一声。
许听玥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齐若素，直到看得齐若素自己都受不了了：“好了，不是都到了嘛，今天都忙了一天了，想早点休息！”
既然齐若素都这么说了，许听玥也不再纠结，而是先行下车，转到一边给她开车门解安全带，接着小心扶她下车。
看着许听玥这么仔细认真，齐若素梗在心里的话，现在又计上心头，也许，现在可以问一问。
“那个，听玥，有件事，我想问问你……”刚开口却顿住了，一下不知怎么继续了。
许听玥听了个开头就没听到下文，不禁好奇地转头问：“要问什么，怎么不问了？还真是难得啊，什么事让你这么吞吞吐吐的，怎么，这么难说出口？”
当然难说出口了，关于你的八卦，怎么好随便问出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