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家里待得不舒心,你不如暂去嫂嫂家里住住?”她拉着言无双,非常真心地在给她出主意:“嫂嫂家里只有娘和幼弟,他们很好相处的。”
言无双摇头:“多谢,我..有去处。”
哪怕出去睡路上,也好过在言家被人百般嫌弃的强。
更何况她有傍身的银子,哪里就需要去睡路上了?
言无双将锦囊给乔巧:“承蒙..照顾,不..胜感激。”
她看着这个为自己红了眼眶的言家大夫人,朝她露出一个笑来,轻声道:“大夫人,有缘..缘再会。”
说罢松开手就要走。
乔巧拉住她不让,哭腔明显:“你别走啊,你看这天马上就要下雨,你走到哪儿去嘛?”
她看着言无双脸上的红肿狼狈,泪终究忍不住落了下来:“你身上还负着伤,又一淋雨,岂不是要害得自己生病么?”
她还不知言无双昨夜起了高热。
若是知道,只怕还要更难受。
她继续劝道:“你祖母若是知道,只怕要心疼你。”
她真心实意地心疼言无双,看她一个人如此决绝地走,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难受:“你听话,去嫂嫂家住两天。。。”
言无双摇头。
乔巧是言家的儿媳妇,自己去她家住,那岂不是在离间她和言家的感情么?
她没有多解释,拨开乔巧的手就要走。
乔巧拉住她不放:“小妹。”
“我..与言家,无缘份。”言无双有几分无奈,将乔巧推到林佳年旁边:“就此..别过,告辞。”
“小妹。”乔巧又要去追她。
林佳年这时出声了。
她拦在言无双面前:“大嫂百般求你,你还在拿乔,未免太过矫情。”
言无双全程根本没看她,她自己偏偏要出来讲两句。
“我看你会写字,应当是个讲礼有教养的人,为何一再言语无状?为何要对妹妹、兄长动手?又为何一再推拒大嫂的好意?”
言无双抬眼朝她看去,出口的却不是好话:“关..你屁事!”
这人简直奇怪,平时见到自己昂着个脑袋装得很清高的样子。
这会儿又出来自以为是一通训。
她愿意停下来听乔巧说话,是因为乔巧充满善意。
她林佳年算个什么东西?
哐哐哐就出来放自以为是的大臭屁,也不怕熏着人。
林佳年被她气到。
“你。。。枉我以为你识字是个懂礼有教养的人,没想到你。。”
竟如此粗俗不堪、不识好歹。
看来人如字字如人在这个乡下丫头身上也作不得数。
林佳年见状,也咽回了邀请言无双去自家酒楼住的话。
林佳年这一拦,乔巧又围了上来。
言无双朝后面看去,言如锦兄弟也在往这边赶。
她心里有几分烦,恰在这时,一道惊雷于大家头顶响起。
那雷仿佛就响在耳边,惊得乔巧松了手。
言无双趁她松手的功夫朝外跑了出去。
在门口撞到了言如旭,她也没理,很快就冲到人群中不见了身影。
言如旭宿醉未醒,被她撞得歪到一边。
他朝她跑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个背着包的小小背影,至于那背影是谁,他却是没分辨出来。
又见到追出来的家人,他有几分诧异的样子:“慌什么?都在这里作甚?”
正说着连雷带闪电轰隆跨擦一顿响,雨不由分说由点及片劈头兜脸落了下来。
言家人来不及说话,又连忙避回到屋内。
不过呼吸间,天地间就白茫成一片,看不清前方的路,更瞧不见刚刚跑出去的那个人。
言无双凭着一股气跑出了言家门。
她原本想去找间客栈先住下,但随着雨来,街上的人都变得慌张起来。
他们慌张着要回去自己的家,要去找自己的家人。
唯有言无双,顶着雨出了门、离了家、弃了自己的亲人。
她于慌乱奔走的人中,拦了个大爷问路,那人或许是耳背听不清,也或许是不耐烦听她说话急着要回自己的家。
话都没听言无双说完,就随手一指,竟是指向了城外的方向。
言无双不识路,她就这样随着那人指的方向朝城外跑去。
初时路上还有些人与她一个方向奔,到后面茫茫天地间就只剩一个言无双。
这时的她没有回头路可走,只能护着怀里的包固执地往前行。
前方雨如注路漫漫,连个躲雨的房子都看不到,她一时也走得十分茫然。
擦一把脸上的雨,她拖着步伐继续往前走。
“肯…定…要…生大病了。”她喃喃出声。
挨打的痛不算,她感觉自己身体发沉,脑袋发晕,像是要起病的样子。
这时若有人出手助我一回,我一定好好报答那人。她心想。
正想着,她抖了抖耳朵。。。
怎的仿佛有马蹄声呢?
天可怜见,竟真的有人来助我了?
她来了精神,连忙站定朝后望去,雨幕中倒是没看出什么来。
她没有灰心,仍站定巴巴望着前方,蔺女士说了,小双儿自小就坚强命好,总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早产没伤到她,米汤养活了她,虽然爹娘嫌弃她,但祖母疼爱她,没有兄长姐妹,但在村里也有几个玩得好的伙伴。。
现在也一样。
肯定有个贵人在来助我的路上。
她如是想着,一边用渴求的眼神望着前方。
别看她在言家人面前硬气得很,但其实她也很怕。
怕陌生的都城,怕未知的危险,怕自己的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消逝于漫天大雨中。。。
更何况,既来了都城,总要见识过一番都城繁华才算不枉此行。
她虽然被言家人百般嫌弃看不上,但她内心里仍对生活、对都城充满向往。
不愿意就这样匆忙来一趟都城,又灰溜溜的离开。。。
她的倔劲儿上来了,固执地看着前方,语气也十分固执:“我..总..总能等..到的。”
天可怜见,祖母保佑。。。
她在心中祈祷。
等着等着,她眼神开始发飘,身子也有些打晃。
而雨幕中还是什么都没有出现。
她站不住要倒下了,在倒前一刻,果真就看到一辆马车冲破雨幕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看着这辆车她咧着嘴笑了,片刻后又撇了撇嘴,鼻发酸,眼发红,眼里瞬间雾蒙蒙一片,有眼泪滑了下来,又和雨水一起,被她拿手抹掉了。
她抬手欲求救,最后却呯一声倒在了地上。
她撑了太久,实在撑不到呼救的时候了。
车上的人也看到了她,驾车的人起先还以为是个桩子,待发现是个人时,不由地伸着脖子朝她这边看了又看。
一面和车内的人说道:“爷,前头有个人。。。”
话未完又大惊道:“哎哟,那人倒下了。”
车内的人连帘子都未掀开,只吩咐道:“既如此,不妨救人一命。”
车夫听了他的吩咐,一扬马鞭将马赶得更快了些。
他停下马车将言无双抱到车架前,看她瘦小孤伶一个人,身上又是血又是伤的,不由感慨道:“也不知她哪里来的伤?看着还是个半大孩子,真是令人不忍。”
车内的人没应,也没探出身子来看。
车夫并未多言,提着马鞭“驾”一声,马儿就载着他们向前奔去。
言无双果然如蔺氏说的一样坚强命格好。
在父母险些要将她抛弃时,她的祖母接受了她,并且抚养了她。
在如今她不辨方向病倒在大雨中时,突如而来的马车主人救了她,并将她带走。
言如意,固然在言家活得风光如意,令人羡慕。
但言无双也没那么苦。
无双无双,那自然也是世上独一个,有属于她自己的造化和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