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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周六下午五点,陶酌提前十分钟站在学校西门等待。

阴冷的寒风阵阵,陶酌只好将脑袋埋进衣领里,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骨碌碌地朝四周转动张望。

陶酌又想起了那辆卡宴,他今天不会开的是卡宴吧?

陶酌几乎是一边打冷颤一边在心里祈求,谢临瑾今天千万不要开卡宴。

事与愿违。陶酌又一次看见了眼熟的卡宴。

卡宴在西门口的一棵榕树下停稳。

陶酌等了几分钟,见车里的人没有一点要开门下车的意思,踌躇地在原地踢了两脚碎石子。

什么意思?让她过去吗?

有指挥系的同学路过,两个系经常在一起上课,一来二去,跟同班同学无异,她们跟陶酌打了个招呼,往路口走去。

陶酌立在原地,像一尊雕像,打算目送着那两个同学背影消失在路口,再去敲谢临瑾的车窗。

没办法,校园流言是很可怕的。

关于她“捞女”的传言本是空穴来风,但她一旦在同学眼皮底下坐上了卡宴,那假的也能说成真的,到时陶酌可就有苦难辨了。

陶酌趁着眼下西门无人,做贼似地一路小跑到车旁,刚要伸手敲车窗,后方响起急促的喇叭声。

被喇叭声吓了一跳的陶酌放下手,转头去看后面的车辆。

不认识,但看外形和车头上的人物立标,陶酌直觉这不便宜。

目光还停留在立标上,后排的车门突然被打开,谢临瑾朝陶酌走了过来。

前几次见他,他都是穿着西装的,今天倒是一改常态,穿了一件冲锋衣。他下午陪着父亲谢冬鸣和大伯谢春荣去钓鱼,钓完鱼又陪两位长辈喝茶,结束了就往音乐学院赶,没时间换衣服。

陶酌的瞳孔急剧收缩,扭头看了眼身旁的车,定睛一看,原来只是一辆长得像“卡宴”的网约车。

差点又要闹笑话了。陶酌深呼一口气,转身故作泰然地走向谢临瑾。

谢临瑾在离她几米处的地方停下,饶有兴致地看着陶酌步步坚定地走向自己

不是喜欢卡宴吗?第一次没认出来,这次又认错车。真能瞎说。

“陶小姐。”谢临瑾在陶酌走到自己面前后,礼貌地朝她颔首。

想起昨晚他让自己换个称呼,也为了掩饰刚才的尴尬小插曲,陶酌学着他昨晚的语气,“换个称呼。”

谢临瑾先是一愣,很快想起昨晚自己说的话,紧接着就是笑,“行,陶、酌。”

他故意把拖长音调,为的就是让陶酌听清。

陶酌敷衍地点点头,直奔主题:“我的东西呢?”

谢临瑾又走回车边,从车里拿出一只黑色纸袋,上面印着的品牌logo,家喻户晓,是对奢侈名一知半解的陶酌都知道的程度。

拿着这个纸袋走回寝室,陶酌觉得自己估计会吸引不少目光。

收过纸袋,陶酌瞥了一眼里面的衣物,是自己那件羽绒服,不过……看起来干净了不少。

陶酌抬头看谢临瑾,刚要开口询问,谢临瑾抢先一步回答:“清洗过了。”

有些受宠若惊,陶酌在心里盘算着一会请他吃饭。

陶酌也把自己另一只手上拎着的纸袋递给谢临瑾,“这是瑶瑶借我的衣服,也已经清洗过了,麻烦你帮我还给她,谢谢。”

谢临瑾接过纸袋,目光触到纸袋右下方的“飞扬琴行”四个字时有一瞬间的怔愣。

飞扬琴行是陶酌兼职的琴行。陶酌翻箱倒柜在寝室找了十多分钟,没找到合适的纸袋,又跑去问三个室友,得到的答案也都是摇头,最后只能用琴行的袋子凑合一下。

谢临瑾太清楚谢凭瑶的性子,整日胡作非为,估计没少给陶酌添麻烦,上次喝多了还抱着她不撒手,最后吐人一身。想到这些,谢临瑾善心大发,打算替那个不成器的妹妹表达谢意。

表达谢意的方式很简单——吃饭。

吃饭的提议被陶酌先一步说出口。

“我请您吃饭吧?”陶酌说,“不过我一会还有事,只能请您吃食堂。”

后面一句话,越说越没底气,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

陶酌总觉得谢临瑾会拒绝她。拒绝也没办法,一是她没钱请他吃大餐,二是天大地大都没有她去做兼职赚钱来得重要。

事实证明,陶酌的担心是多虑的。

谢临瑾几乎是没有犹豫,“行。”

离西门最近的是一食堂,但一食堂是出了名的黑暗料理,拿来请客是会贻笑大方的。三食堂的味道好,适合拿来请客,只是距离有点远。

西门是不允许外来车辆入内的,陶酌伸手摸了摸上衣口袋,摸到了里面的电瓶车钥匙后,一个想法逐渐在她脑中成型。

“等我一下,我去……”陶酌想起上次见面,她说要请谢临瑾坐“敞篷电车”,原只是随口瞎说只想到竟然真的兑现,她突然有种大仇得报的爽快,“开我的敞篷电车载您去食堂。”

陶酌没等谢临瑾的回复,拎着手提袋往寝室楼下的车棚跑去。

天冷了以后她就没怎么骑过电瓶车了,一时记不清停放的具体位置,在车棚里一辆一辆看过,才找到自己那辆小白。

谢临瑾听到“敞篷电车”,下意识以为是炫酷的跑车。眯着眼看着陶酌跑开的身影,不认识卡宴,却拥有一辆跑车?谢临瑾不太信。

几分钟后,陶酌开着她的电瓶车稳稳当当停在了谢临瑾面前。

谢临瑾仔仔细细将电瓶车里里外外打量了一遍,“这就是你说的敞篷电车?”

陶酌肯定地点着头,又眨着无辜的眼睛,“难道我有说错吗?”

敞篷、电车,的确没说错,谢临瑾被怼得哑口无言。

陶酌拍拍后座,邀请谢临瑾:“上车。”

谢临瑾盯着她粉粉嫩嫩的头盔看了好几秒,有些无奈道:“头盔。”

以为她会比谢凭瑶稳重,现在看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真没说错,能跟谢凭瑶做上朋友,两人是一致的毛毛躁躁。

陶酌在心里感叹自己的粗心,头盔都忘了拿给他。踢下脚撑,陶酌下车打开尾箱,拿出里面的头盔递给谢临瑾,“给,你还挺惜命。”

谢临瑾发现陶酌面对他,已经不再是那副拘禁的样子。

接过头盔扣上,谢临瑾坐上后座,“你不惜命?那你别戴。”

陶酌不说话了。

后座突然多了个身高188的男人,陶酌一时之间无法适应电瓶车上的重量,车头左摇右晃,半晌才找回平衡感。

惜命的谢临瑾有点想跳车,“你确定骑这个去吃饭吗?”

陶酌点头,意识到他可能看不见,迎着风声扯着嗓子回答:“确定!”

好在陶酌在找到平衡后,始终保持着10码的速度,安全抵达了三食堂。

周末的食堂,空空荡荡,有些冷清。

陶酌指着几个窗口,问谢临瑾的意见:“你想吃什么?”

谢临瑾从小就读国际学校,初中毕业后就出国读书了。国内学校食堂于他而言,有些新鲜。

好奇的目光在几个窗口流转。

黄焖鸡米饭、酸辣粉、麻辣烫……这些都是谢临瑾没吃过的东西。

见他半天给不出答案,陶酌将各个窗口都扫视了一遍。

想到少爷从小娇生惯养,金贵得很,又联想到谢凭瑶的清淡口味,陶酌指着其中的一个家常本帮菜窗口,“吃这个吧?”

谢临瑾瞥了一眼,点头表示可以。

“你找个位置坐,我去点菜。”陶酌指着身后的一排空位,颇有一种指点江山的语气。

既然他和谢凭瑶是亲兄妹,陶酌又跟谢凭瑶在食堂吃了许多顿饭,她便按照谢凭瑶的喜好点了几个菜。

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的三食堂总觉得冷嗖嗖的,等阿姨给她打菜的空隙,手脚冰凉的陶酌一边呵气搓手,一边紧紧盯着阿姨手里的打菜勺,好像只要她盯着紧,阿姨就不会手抖。

餐盘上的东西有点多,陶酌怕一个不小心就把饭菜全翻了,小心翼翼地往谢临瑾的方向挪。

谢临瑾拿手机回复完消息,抬眼看向窗口,发现陶酌脚步笨拙地往前挪,一时失笑。

收起手机,谢临瑾几步走到陶酌面前,接过了被摆放得满满当当的餐盘。

陶酌还是第一次单独同父亲以外的异性吃饭,紧张不安地偷瞄了对方好几眼,见对方一脸坦然,她干脆也放下心来,故作泰然地吃饭。

只吃饭不说话,总感觉氛围有些怪异。陶酌努力搜刮着肚子寻找话题,“饭菜还合胃口吗?”

谢临瑾点点头,惜字如金,“可以。”

当然可以了,因为这几个菜都是谢凭瑶日常爱吃的。陶酌心里腹诽。

看到那道糖醋里脊时,谢临瑾笑着看向陶酌,“你按谢凭瑶的口味点的吧?”

“你怎么知道?”陶酌怔怔地看向他,难道他们兄妹的口味差距很大?

谢临瑾臭屁地“哼哼”两声,不再卖关子,“我们家只有她最爱吃糖醋口味。”

“那你呢?你喜欢吃什么?”陶酌几乎是脱口而出。

不知道为什么,问的时候她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下次吃饭,可一定要按少爷的口味点餐。

看着谢临瑾欲言又止的样子,陶酌摇摇头,“我瞎问的,不用回答。”

怎么可能还会有下一次面对面吃饭的机会?陶酌觉得自己多少有些天真可笑了。

谢临瑾对陶酌的话置若罔闻,“我都行,不挑食。”

谢临瑾自小就是在严厉规矩下长大的,加上年少出国,虽然有保姆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但白人饭依然摧残了他的味蕾,这也导致谢临瑾对饮食方面并不上心,东西好吃与否,他都能吃完。

谢凭瑶就不一样了,长了张甜嘴,哄得长辈们开心,也因此受到了更多的宠爱。

宠爱下长大的谢凭瑶,娇气包一个,从小对吃的就挑剔得很,不符合口味的坚决一口不沾。小时候的谢凭瑶不爱吃饭,一到饭点家里就跟打仗似的,保姆和爷爷奶奶在后面追着喂饭。

本来她也应该像堂姐谢倚琼和哥哥谢临瑾一样,初中毕业后就出国读高中,她在家哭着闹着不肯去,理由列举了一个又一个,一会说不想跟国内的朋友分开,一会说自己的外语不好。

理由瞬息万变,但有一个理由却是她始终坚持着的——国外的饭难吃。

作为谢家和于家两边最小的孩子,谢凭瑶几乎被宠坏了,她这么一闹,两边长辈都心软了,便让她留在国内读国际高中。

后来她出国读大学,隔三差五就哭着坐飞机回家,控诉国外生活的不便。今年更是为了那个钟邮,闹着休学,要在国内追他。

不同的成长经历,造就了兄妹俩不同的性格,光在吃这一方面就体现得淋漓尽致。

陶酌不信,指出了他话里的漏洞,“哪里不挑食了?你刚也说了,你们家只有瑶瑶爱吃糖醋口,这不就说明你不爱吃吗?”

谢临瑾只好更进一步给她解释:“不爱不等于讨厌。”

陶酌歪着头仔细揣摩谢临瑾的话,好像有几分道理。

看她似懂非懂的样子,谢临瑾反问:“你爱卡宴吗?”

陶酌一愣,回答:“不爱。”

谢临瑾又问:“那你讨厌卡宴吗?”

陶酌摇头:“不讨厌。”

谢临瑾朝她送去一个“我说得很有道理吧”的眼神,“看吧,不爱不等于讨厌。”

陶酌彻底被说服了。

吃饭的时候,陶酌碰到了那个对她死缠烂打的学弟。

学弟瞟了一眼陶酌对面的谢临瑾,又瞟了一眼陶酌身边空位上的纸袋,随后跟在室友身后,拎着打包好的饭菜出了食堂。

吃完这顿饭,陶酌又骑着电瓶车载着谢临瑾回到西门。

把电瓶车停到车棚前,陶酌问谢临瑾:“我的车怎么样?”

谢临瑾思索几秒,“挺好,不堵车,也不需要找停车位,就是……”

他顿了顿,“不保暖,风刮得有点冷。”

陶酌撇撇嘴,果然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一看就没有过冬天天不亮,迎着寒风坐在父母电瓶车后座去上学的日子。

道过再见,陶酌把电瓶车停在车棚,上楼把纸袋放下,背上帆布包出门赶去做兼职。

谢临瑾在等红绿灯的间隙,看见人行道上飞奔的陶酌。

行色匆匆,不知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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