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时漾,比此刻鲜活。
会因为不舒服而皱眉,小声抽泣,手指在迟敛结实的小臂抓出道道伤痕。
时漾在情动的模样就像他的蝶翼,漂亮的玫瑰色,如果有光芒打在蝶翼,暗藏的色彩是最绚丽的秘密。
等到时间,时漾拿出温度计,自己看不清楚,于是往迟敛那边偏。
“迟部长,我不太会看这种的温度计。”
迟敛抽走温度计,旋转半圈,水银显现,“能看清楚吗?”
时漾揉揉眼睛,轻抿苍白嘴唇,小声说:“我的角度,还是看不清楚……”
距离已经够近了。
时漾被迟敛温暖气息包围,像一张大网,如果蝴蝶晕头转向,就会毫无察觉栽进去。
“不急,你可以慢慢找角度,现在有各种测量体温的仪器,水银温度计方便携带,准确率高。”迟敛抬手搭在时漾身后的沙发上。
时漾心里清楚应该快点远离。
可是他实在好难受,浑身都酸疼。
右手更是好似时刻有小针在扎。
迟敛是良药,靠近就能缓解了。
“34度,追踪剂里的毒素会让你的体温降低,你脸色很差。”迟敛声音落在时漾耳畔,“除了右手,那里还疼吗?”
“不疼……”时漾说了谎。
迟敛把温度计放回药箱,以免摔碎,回头看到时漾坐不住,摇摇欲坠。
时漾强睁开沉重的眼皮,目光描摹迟敛眉骨。
他长相看起来很薄情,却有一双深情的眼睛。
迟敛是很好的迟敛。
给他抓鱼吃,驱赶夜晚偷袭他的坏人,把他们保护在身后。
迟敛要有一位很好的妻子。
肯定不会是一只翅膀残缺,长相很一般的蝴蝶。
“如果……如果我是一只……闪蝶也好。”时漾眼角湿润,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如果是一只光明女神闪蝶,世界上最漂亮的蝴蝶。
那么时漾会心甘情愿成为迟敛相框里的标本,用耀眼明亮的翅膀,用短暂的一生,陪伴迟敛余生。
“时漾,时漾?”迟敛扶住突然晕倒的时漾,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过低的体温。
这几日时漾没少受罪。
先是因为没有清理发烧,现在又因为追踪剂中的毒出现低温症,前后昏倒两次。
迟敛索性将时漾放躺在距离壁炉最近的沙发上,正要起身去楼上取被子,发现衣摆在时漾掌心里,紧紧攥住。
迟敛有在认真回想,关于寂静岛上的记忆。
那些画面里,貌似有时漾的脸一闪而过。
迟敛想深入回忆,可是他们确确实实在七年前并没有真正互相认识过。
他在寂静岛上救过很多异种人,时漾在那时,恐怕也是他救过的异种人里,再平常不过的一位。
文雅回来时候,看到时漾昏睡,有些着急。
迟敛解释道:“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我会尽快配药。”
文雅看他一会儿,想说什么,硬是忍回去。
帮时漾掖被角,文雅忽然发现被子底下,还有一件眼熟的外套。
文雅心里说不出的怨气消散不少,拨了下湿漉漉的发,说:“您圈出来很重要的三样药找不到,我几乎走遍城中心所有药店,唯独缺少这三种。”
迟敛看眼窗外,雨滴模糊玻璃窗。
“没关系,奥林国会有。”迟敛说,“辛苦。”
谭潇卓拿过食材去厨房忙活。
等烤肉的间隙,宁折坐在时漾身旁,用奇怪的眼神,盯着时漾脖子露出的小片红色痕迹看。
牧川拆开一块巧克力给他:“不是说饿了?垫垫肚子。”
宁折立即拍拍身旁位置:“川哥,来来来。”
牧川一落座,被迫和宁折交头接耳,听完顺道瞥一眼时漾脖子,也不惊讶。
他提醒宁折,“少看,少问,大人的事情,不要管。”
宁折把大块巧克力全部塞嘴里,脸颊圆鼓鼓,颇有点不服气:“不就是被虫子叮了嘛?蝴蝶就是招虫子喜欢。”
牧川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第一晚救出迟敛,除了宁折,大家都发现时漾不太对。
这件事牧川和谭潇卓默契的选择看不见,当做不知道,毕竟时漾只是他俩临时队长。
只有文雅从分队起,就一直跟着时漾。
至于宁折……单纯的小傻子罢了。
.
时漾手腕蔓延的毒,并没有因为他的沉睡而变得缓慢。
莫尔城的雨天也在悄悄延长,下不完的雨,空气湿冷,壁炉整夜没有熄灭过。
凌晨时分,迟敛独自出门,去过莫尔城的医院,想要找找看,有没有缺少的药。
天光大亮,迟敛穿过淅淅沥沥雨幕,空手而归。
亚瑟顿军方研制的追踪剂就是这样的毫无人性,解药卡的很死,普通医院不会有机会储备解药。
早晨时漾睡醒了,裹紧身上厚毛毯,捂嘴轻咳两声。
很快迟敛端着一杯温水靠近,声音沙哑:“喝完水,再测量一次体温。”
时漾没有起床气,睡醒时很呆,把自己包裹的像颗粽子,露出一张脸,半长发有种凌乱的美。
迟敛发现每当这个时候,说什么时漾都会点头。
等他喝掉半杯水,迟敛扫一眼时漾怀里,眼角弯出极浅笑意:“外套不还我了?”
时漾缓缓点头,眼神柔软,呆呆愣愣的,像橱窗上被固定的可爱玩偶。
迟敛好心给他时间,静等他开机,顺便和睡醒了从楼上下来的谭潇卓互道早安。
分区魏副区长,其实是位说话犀利不留情面的老头。
迟敛很少讨厌东亚人。
很不巧,魏副区长是其中一个。
脾气古怪的魏副,却带出一位时漾。
迟敛听着身后慌乱的脚步声,不急不缓给自己冲一杯热咖啡,愈发好奇时漾的动机。
“迟部长,对不起,衣服还您。”时漾开机成功,胳膊搭着迟敛外套,等他转身面向自己。
他指指自己说:“我在测量体温了。”
这句话有一种小孩子乖乖吃药向大人求夸奖的感觉。
“好。”迟敛背靠吧台,神态闲散放松:“衣服放在椅子上就可以,现在感觉怎么样?”
时漾右手还是疼的,不过那处已经恢复了,身上依然很冷,“还好,睡了饱觉,身上也不痛了。”
迟敛没有揭穿时漾的谎言。
时漾有不少秘密,如果他们之间注定不能坦诚相对,迟敛自然也无法真的信任他。
“本来计划在这里多停留两天,不过凌晨我去了一趟莫尔城医院,没能找到有用的药,我们需要尽快进入奥林国。”迟敛捕捉到时漾眼底的亮光。
时漾在高兴?
时漾是有些开心的。
他在这七年中,从未想过有一天喜欢的人,会为了他,在雨天凌晨时分出门找药。
“好,听您的。”时漾情绪收的很快。
迟敛抽走时漾手中的温度计:“35度,升了点,昨晚注射的药起了作用。”
时漾揉揉眼睛:“注射?”
迟敛推给他一杯加糖的热牛奶,“文雅买回来的药,配好后帮你注射过一支,不过只能暂时抑制毒性蔓延。”
时漾微微点头,察觉到迟敛目光总是时不时看向自己头顶,他很奇怪,伸手摸了下。
倏地意识到,有一缕头发非常不听话地翘起来了!
时漾用力按压不听话的头发。
想着去卫生间沾点水梳理,时漾红着耳尖转身,余光瞥见迟敛似乎被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