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刘牧张口欲言,却不知怎么劝说。
大汉的制度特殊,与二元制君主立宪制并无差异。
汉天子的权力走不出帝京,三公九卿是他的家臣,这些家臣却掌控着十三州,辅佐这些家臣的官吏名为属官。
十三州,刺史巡查,郡守治民。
不管是公卿,还是刺史,亦或者郡守,都是出自士族。
这些人掌管着赋税,募兵,商业等等,几乎是地方上的无冕之王。
这一刻,他终于想清楚黄巾之乱时,刘宏从中获得了什么利益,是代替刺史的州牧,是掌控一州实权的益州牧刘焉,幽州牧刘虞,荆州牧刘表。
怪不得,后来有了西园八校,有了宦官掌军的事情。
可刘宏错了,高估宗室对于汉天子的忠诚。
亦或者说,所有汉室宗亲都以为董卓入朝,不过是第二个霍光,窦武一般的权臣。
朝堂之上,自有公卿士大夫匡扶天子,他们这些宗亲守好自己的辖地便可,等候新天子重新掌权,遥相呼应之下,天下自然一派新风。
可谁都没想到,董卓一介莽夫。
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
这些公卿,不仅没有正朔天子,匡扶皇权,还令天子西迁,大汉支离破碎,于是这些宗亲等着等着,大汉便亡了……
“刘牧。”
“朕问你,可愿领军?”
刘宏起身询问,陈王刘宠,或者说陈国在他的计划中极为重要。
若刘牧不愿出头领军,他便要换一个人,换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上来,参与这场力挽狂澜的战争。
“臣领命。”
刘牧洒脱一笑,欣然应下。
争权,本就是他所想,所谋之事。
既然刘宏想要借他之手,来肃清病灶,自无不可。
二者是利益交换,都是千年的狐狸,还玩什么聊斋,不应允等着换人吗?
“那便好。”
刘宏欣慰的拍了拍其肩膀。
一场属于二人的春蒐,渔猎。
在互利的交谈中落幕,留下火堆中滋滋冒油的烤鱼。
不过三日时间,一封天子诏,震惊整个洛阳,令满朝士卿纷纷色变。
洛阳城南。
陈王别苑,羽林中郎府。
刘牧领着府中上下数十人,神情肃然而立。
张让持诏,身后十余小黄门端着各种贵重之物静等宣赐。
“御制:”
“春蒐之际,朕闻陈国公子牧之言。”
“乃大汉社稷之福,黎庶百姓之安,特封尔为绣衣御史,迁羽林监,持节巡视各州,代朕巡查天下。”
“尔当知,为国羽翼,如林之盛,当御外侮于边疆,安内政于黎庶。”
“须以社稷为重,百姓为念,当恪尽职守,勤勉不怠,以仁德化民,以威武御敌,使百姓安居乐业。”
“朕久闻,虎贲将军王越剑圣之名。”
“今,迁羽林中郎将,领缇骑八百,护尔左右。”
“扬州顾元叹,年少英杰,郡举孝廉,擢兰台令史,随驾监察刑狱。”
“尔当持诏为命,誓死捍卫大汉山河,巡查吏治,不负朕之厚望。”
“若遇奸佞之乱,尔当挺身而出,奋勇杀敌,以保天下安宁。”
“今准尔开幕府,募亲卒,以显其尊,当以此为荣,不负朕之封赐,愿尔恪守臣道,共襄盛世。”
随着一声长喝,府门内外落针可闻。
张让卷起天子诏,双手捧着递过去,笑道:“世子,甚得陛下欢心。”
“张常侍。”
“受父辈余荫。”
“我算是陛下的堂弟吧。”
刘牧笑着接过天子诏,眼底闪过一缕寒芒。
十常侍,是天子刘宏豢养的狗,叫一声便扑上去撕咬公卿。
为了抬高这些阉人的地位,不惜自毁天子之身,说‘张常侍是我公,赵常侍是我母’。
可人之所以称之为人,便是拥有万兽不可及的心思。
不管是张让,还是赵忠,亦或者未来手握军权,横压朝野的蹇硕,都是心怀鬼胎之辈。
“呵,呵呵。”
张让干笑一声,有些下不来台。
满朝公卿,列列士大夫,谁不尊称他一声让侯。
可偏偏刘牧一人独秀,一口一个张常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阉宦。
“张常侍。”
刘牧将天子诏递给顾雍,沉声道:“我既已受诏,等与羽林军交接完成之后,自会前往嘉德殿向陛下请示,先巡何处。”
“如此!”
“奴婢,便退了。”
张让笑盈盈的作了一礼,朝着府外走去。
府中的仆从,女婢,从小黄门手中接过御赐之物。
直到现在,顾雍还处于一个昏昏沉沉的状态,不敢相信天子诏所言。
他一个未赴任的孝廉,刚抱上世子的大腿,就成了少府的属官,禄秩六百石的兰台令使?
果然。
想要当官,当大官。
还是要抱对大腿,才能迎风而起啊。
“张常侍慢行!”
刘牧微微一礼,不卑不亢的目送传诏队伍离开。
“呸。”
“小人得志便猖狂。”
迈出府门,张让神情阴郁的甩了甩衣袖。
巡查传诏,哪怕小黄门登临公卿府门,都能得到礼待与些许钱财。
此次他亲自来传诏,没得到钱财就罢了,还被人阴阳怪气的讥讽一顿,实在可恨至极。
不过。
他现在可不敢有所动作。
羽林监,绣衣御史,持节。
宗王嗣子,未来的宗王,代天巡狩,可比他们这些常侍还要亲近。
这些名头加起来,莫说是他一个中常侍,就是三公九卿想要给天子上眼药,都要掂量一下自己够不够格。
“世子。”
府中,王越神情茫然道:“末将,不懂领军之道啊。”
“不急。”
刘牧提着衣袍,淡淡道:“来日给你找一个辅将,但八百羽林缇骑要领,明日便去羽林军交接军务,元叹你走一趟少府,领一下兰台令使的公文。”
“诺。”
王越,顾雍连忙应道。
刘牧转身看向府中众人,安排道:“忠伯,你给父亲写一封书信,就言我不日回郡国,让他遣人去陈留己吾找一个名为典韦的汉子,还有谯县许褚。”
“诺。”
刘忠带着喜意,快步朝着厢房走去。
他是陈王刘宠的家臣,眼看着刘牧一点点长大。
如今自家世子出息了,不单单迁羽林监,更拜绣衣御史,一介老仆亦是心有荣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