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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二天,徐青沉还是骑着毛驴,去赴会了。

她昨晚想了又想,不能争一时之气,她要忍痛蛰伏。

她必须得去看看,那群二世祖有没有私藏院试内部资料。

万一别人都学了,她徐青沉不学,她就亏了!

她这年纪,正是要好好学习的时候,不能吃亏。她可以是学霸,可以是学神,甚至可以是学婊,但不能是学渣。

学渣考不上功名,走不出山沟沟。而她必须要走出大山,摆脱漏风的棉袄,摆脱田里的蚂蟥,山里的马蜂,和一览无遗的旱厕!!!

归隐山林这种事,谁爱归谁归,她要骄奢淫逸,她要朝为田舍娘,暮登天子堂!

诗会在下午,徐青沉到格文馆的时候,天色还亮着。

但格文馆内却已经上了灯,煌煌灯火,猎猎橙漫,比天光更明,更绚烂。

徐青沉从未来过格文馆,她只是听那些富家女君说过这个地方,她们口中消遣的好地方,她们家长辈宴请贵客的好地方。

徐青沉下了驴,出示函柬,便有两个侍立一旁的小娘子趋步而来,一个牵过她的毛驴,另一个躬身为她引路。

徐青沉穿上了自己最好的一身衣裳,细麻提花的书生衫,扎了唯一一条蓝绸发带,千层底老布鞋都洗得干干净净的。

而这带路的侍女,穿的也是细麻衣。

徐青沉抿着唇。

她的衣裳洗过几次,已经没有那么新了,原本鲜亮的嫩黄色已经褪成了暗淡的浅黄。

在煌煌烈烈的灯火下,她仿佛是不慎闯入一场盛大梦境的烂衫村童。

徐青沉上辈子活得轻狂痛快,这辈子十六年苦难生活,竟然让她生出了自卑之心。

她忽然觉得有些难堪,她不该来这里。

她悄悄用舌尖顶着牙,慢慢发力,发泄着不知从何而起的不甘。

前头引路的细麻衣侍女低着头,同样细麻衣的徐青沉却没有低头,她冷着脸,镇静地打量四周。

指尖扣入了掌心。

她上辈子也是被人千娇万宠的小公主,这辈子却像个不受欢迎的小老鼠……

她想她的爸爸妈妈,和哥哥了。

果然,她还是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这个世界!讨厌这个世界的不公平!讨厌这个世界的一切!

美轮美奂的亭台水榭在傍晚的逢魔时刻,仿佛渡上了一层仙境的滤色。

不远处嬉笑哄堂的女声传来,模模糊糊听不真切,还有笃笃的声音,兴许是有人在玩投壶。

细纱帷幔渲染在廊道,一路精美的灯笼仿佛灯油不要钱一样猛烈地燃烧,将所有的光与热拼命的散发出来,而与它们同样拼命燃烧的,还有数千盏灯,而此刻,外头天色还亮着。

在这个颜料珍贵难求的时代,这里的亭台栏杆,廊道纹饰统统是瑰丽无比的鲜艳恢弘。花鸟鱼虫,瑞兽祥纹接连而过,空气中有酒香与墨香浮动,被充满水汽的凉爽晚风搅散,食物与脂粉的香气是此间味道的底色。

侍女在一处三层高楼下停步,她轻叩门,随手推开。

楼内喧闹的热气扑面而来。

三层挑高的楼内雕梁画栋,那些锦衣华服,恣意潇洒的权贵家女君,在重重案几后,渐次投来目光……

那些高傲的,白皙的,锦衣玉食堆砌出来的脸庞与神情……

在此刻,深深映入了徐青沉的脑海。

哪怕她日后见过更奢靡的场面,参与过更顶级的宴会,身份高于在场所有人。

但此时此刻,群玉县格文馆内的这一画面,她永生铭记。

灯火齐晃,喧闹骤歇,女子们衣襟敞开,酒兴正浓,散漫模样映入来人的目中。

而那素衣站在门前的女子,也映入了她们的目中。

夕阳正在收敛最后一丝余热,不甘的晚霞烧红了半边天际,那霞光万丈的壮丽,是凡间灯火永远无法匹及的。

就像那站在门前霞下的女子,冷眼无声,浅蓝色的发带静静浮动在她身侧,凝成了一副遥远的画卷。

满室华光,不及一人清辉。

阵阵冷风卷入暖融融的屋内,门旁的玉兰花枝灯盏上,十几簇灯火被风晃动。

门外的女子微微低眉,不知在思索什么,遗世独立。

一个醉极了的女君,伸手向前,徒然想抓住什么,摸了个空,倒头睡了。

短暂寂静片刻。

“来!”

“让我们欢迎村姑小姐!”

“欢迎不知从哪拿到了邀请函的村姑小姐!”

堂中不知是谁忽然高声叫嚷,众人立即响应,齐齐举杯,各种姿态看向门口的徐青沉。

她脚底生了根一样,努力压抑着忽然涌上眼眶的酸楚。

爹的,这群贱人。

冷暖风在门口汇集。

一只暖呼呼的手,忽然牵住她。

她抬起眸,“图南姐姐。”

潘图南也有些醉意,太阳穴微疼。

她垂眸看向她,不知为何,潘图南觉得徐青沉像要哭出来一般,仿佛她握住她的手一松,她便碎掉了。

潘图南微微用力,牵起她的手,走入席中。

文人筵席向来分食制,席地而坐,每人一个案几,潘图南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案几前。

她看了一圈周围的同窗,开口想要宽慰一下徐青沉,但想了想,不知为何又咽下了。

大抵是觉得无益于事。

她揉了揉自己额角,笑:“我今日似是有些贪多了,有劳青沉妹妹,今夜将我送回书院可好?”

徐青沉重重点头。

她紧紧靠着潘图南坐下,冷却轰鸣的大脑。

上辈子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有什么好慌的。

“方才我们在对诗,那边,那几个是在玩投壶,还有下棋的,你有什么想玩的吗?”

潘图南温润低沉的嗓音,缓缓响在耳边。

徐青沉摇摇头。

她以为的文人诗会,应该就像她曾经在私塾读书,参加过的那种一样。

找个酒楼,一间包厢,几个不得志的童生,几碟花生米,顶多加个肉菜,先装模作样念一遍作了不知道多久的酸诗,然后互相恭维,互相惋惜,最后抱头痛哭,付账时大家一同掏出全部身家,抠抠搜搜地AA。

徐青沉捂住额头,还是想象力太贫瘠,出生起点太低,所以冲击力太大了。

她正准备说自己只是想来问问,有没有得用的院试资料。

忽然那两扇方才关上的门,再度打开。

此时,徐青沉也是侧目看去的众人中的一个。

而那人形容,却与徐青沉截然不同。

神都烨阳的权贵家女君,只穿了一袭白色长袍,略略遮住重点部位。

她的身形高大健壮,肌肉线条若隐若现,披散的墨发湿透,结实有力的蜜色大腿迈开,微微的水汽随着她步入,一路散作成轻轻的蒸汽。

众人的目光一路注视着她,她淡然自若,习以为常,步伐从容不迫。

徐观,徐鉴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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