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傅师傅,为何会想来我王家村?”
一个没忍住,林洛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似傅荆这种多功能人才,在县城里也是混得开的人,怎么就偏偏脑壳打了铁,想在他王家村落户?
他王家村有啥?
要钱没钱,要人才没人才,穷酸得一批。
就这屁大点地方,怎么这人还赶着‘恳求’留下来呢?
傅荆看向了外面,热闹的人群,目光似有些飘散,不过也仅仅过了片刻,就回过了神。
随后又转过了头,对着林洛淡然一笑:“或许是因为环境吧,这里的人……对生活充满了希望。”
希望?
林洛也看了一眼外面。
脑海里却是回想起了上一次的那两年。
连续两年大旱,最后甚至还要面临朝廷加征赋税时,村里的人们哪像现在这般狂欢,反而一个个脸上都充斥着绝望……
不过不论怎样,如今的王家村,终归会比上一次更好!
如此想着,林洛对着傅荆灿烂一笑,俩小酒窝又露了出来。
“村西边,有一栋无人居住的茅草屋,您可携带令子暂居于此,村里就九爷爷会一点医术,以后恐怕还有诸多事宜就麻烦傅师傅您了。”
傅荆也再次笑了起来:“不敢麻烦,应尽之力。”
傅荆走了,他还得回新昌县一趟处理一些事。
林洛被王家村的人给抱到了祠堂前,接受着众人的狂欢,与感激。
次日,傅荆便带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屁孩儿,回到了王家村之中。
村民们也对这个王家村有史以来第一户异姓村民表示了热烈的欢迎。
…………………………
转眼已至第二年春。
春耕之时,林洛叫来全村人,围坐于祠堂前,细细教导着初级种田天赋里所带的相关技巧。
栽种秧苗的最优距离,生化肥料、更有效的驱虫手段、更有效的浇灌等等。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虽然在之前开凿水渠时,林洛曾感叹对牛弹琴,可对于种田,这群世代为农的村民们却是一点就通。
又到了夏季。
林洛正式一岁,可落地自由行走了。
此时大旱已经初步显现。
武峰郡内,远离天渭河的诸多村庄城镇之中,田地已经逐渐干裂。
而王家村内却截然不同。
依靠着天渭河的水,田地里的庄稼长势喜人,甚至比起以往历年来,栗米稻的稻穗都要更加的饱满。
而在有了傅荆的加入,在见到水渠之中不时有大鱼跃出水面时,林洛心知,时候已到。
随即令傅荆制作鱼篓数十、捕鱼网数张,且在水渠与井的交界处布置下滤网之后,便让王德雷带着村民们去天渭河捕鱼。
捕获的鱼直接放入水渠,顺着水流一路流向王家村。
而在水渠与井的交界处也早就安排人手候着。
耗时一月,竟收获各类鱼近十万斤,就算三百口人分,一人也能分得三百余斤。
这一月,每家每户,餐餐有肉!
而等到秋收之际,王家村内又陷入了丰收的狂欢之中。
家家户户的收成,真的比起以往,要足足多了一半!
且由于王家村不再缺水,上一次因取水,而意外遭遇狼群袭击身亡的五奶奶家独子王天佑,此刻也活得好好的。
缴纳赋税之日,即使额外支付了二成赋税给予新昌县,但家家户户余粮相比之往年正常赋税期间,却不减反增!
同时段,随着前来征税的官差带着征收的粮食返回县城之后,王家村彻底在整个新昌县范围内出了名!
原因无两,今年大旱,除紧邻天渭河的两个村子之外,其余大大小小数十村的收获,十不存一!
而同样远离天渭河四十余里的王家村,却迎来了丰收!
一时间,王家村风头无两。
而在缴纳赋税之后不久,王天佑其妻翠娘诞下了一个大胖小子,被取名为王大虎。
秋末。
新昌县县衙内。
县令马文才此刻盯着手里握着郡府传下来的文书,满脸阴郁之色。
堂下县丞与主簿二人脸上也皆是苦涩。
今年整个武峰郡都遭遇了旱灾,各地百姓疾苦。
新昌县内,一县二十三村,除数月前索要应运文书,开凿水渠的王家村,以及紧邻天渭河的一县两村之外,其余二十村的村民这一年粮食收获十不存一。
受灾难民高达两万余人!
而如今,却只从武峰郡那边拨下来了五千两银子用做赈灾!
五千两!
如今受旱灾影响,粮价水涨船高,一斤栗米已经从寻常的两铜钱,上涨到了十铜钱一斤!
而一两银子也不过能买十斤粮食而已!
五千两,也不过就五万斤粮食,平均一人才能分到两斤多!
马文才来回踱步,最后眼里逐渐冷冽。
“张主簿。”
张主簿连忙起身:“县令大人尽管吩咐!”
马文才紧紧盯着他,缓缓说道:“准备下去,这五千两白银,优先提供给柳家村和张家村。”
张主簿心里一惊,另一位县丞也是眉头一皱。
县令这话的意思……恐怕其余十八村已然被放弃,他们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不过张主簿惊讶之后,却也只剩下无奈。
见张主簿下去处理赈灾事务之后,马文才有些头痛的靠在县令椅上。
这时剩下的县丞开口道:“县令大人……”
马文才抬眼看了看县丞,随意的道:“程县丞有事便讲。”
程淮开口道:“县令大人是否还记得那王家村?”
王家村?
那马文才自然是记得了,前不久他……不对,新昌县才收了王家村送上来的额外两成赋税,足足两万斤粮食。
“自然是记得,怎么了?”
程淮半躬着身子,眼眸却有流光转过。
“王家村于今年一月,提出开凿水渠之法。
而王家村距天渭河四十余里,原本按照下官预料,四十余里水渠,少说也得耗费近七千两白银的建材,可最后王家村却不费分文,便将水渠建成。
而此次旱灾,在远离天渭河的二十一村之中,唯有王家村幸免于难,也确实证明此法可行。”
说到这,程淮便停顿了片刻。
马文才略有不满的盯了他一眼:“所以呢?”
也或许是听出了马文才的不满,程淮心中苦笑一声,却也继续开口道:
“王家村的事情,给了下官启发,如果令新昌县其余二十村也能从天渭河获得水源,那今后咱新昌县,自不必再担忧旱灾一事。”
此话一出,马文才顿时眼眸明亮了起来。
不过,好歹也是能当上县令的人,只一琢磨,便又觉得这其中有些问题。
“虽然这话不假,但也不是每个村子都能如王家村一般的。”
一边说着,马文才一边忍不住摇了摇头。
王家村水渠一事,他之前倒也有关注过。
甚至在那些匠人回来之后,也有询问过一些情况,因此反倒有些了解。
别的村子有地下暗河吗?
自然是没的。
所以也自然无法像王家村一样可以抛弃许多顾忌,引用泥土沟充当水渠的。
而若是这般,每个村子还要修建水渠的话,这消耗的钱……可就多了去了。
程淮微微一笑:“其他村子,自然是无法如王家村那样开凿水渠,但也并非毫无办法。”
马文才略显差异的看着他:“哦?那你且说说有何办法?”
…………………………
秋收之后,整个王家村内便闲了起来。
眼看着就要入冬了,这一天,村长王先阳却将所有人叫到了祠堂前。
“啥?县令大人征召青壮?”
“让我们带着铲子去河东那边挖土???”
林洛都懵了。
“好像……上一次这个时候,没这么一出吧?”
仔细想了想,确实没有。
林洛忍不住皱了皱小眉头。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造成的蝴蝶效应?
他做了啥,无非就是让王家村,多了一条水渠而已。
嗯?
林洛的眼睛顿时就睁大了。
水渠?!
县令又恰好让他们去河东那边挖土……
难道还真是因为自己?
林洛顿时无语了。
他原本还想着趁秋收之后的闲余时间,再让村民们去天渭河捕一次鱼回来呢。
这下计划彻底泡了汤。
…………………………
一直到来年开春之前,大雪纷飞之际,王家村的青壮才回了村。
据他们所说,县令征召了三千青壮,准备在河东区域开凿出一条宽五米多,深也有三四米的天渭河支流出来!
其支流长达三百余里,贯穿河东区域十五个村庄,最后又重新流入天渭河下流。
这一项大工程,可谓是令林洛都震惊到了。
“这新昌县县衙……难不成很有钱?”
他却不知,马文才望着自家空荡荡的库房,几度欲哭无泪。
自己大半辈子辛辛苦苦贪……赚下来的全部家财,就因为听了程淮的一席话,全都化为乌有了啊!
其实新昌县县衙内自然是有朝廷公款,虽说不能支持修筑这么一条支流出来,但尽管需要马文才他倒贴,也还不至于耗尽家产。
其大头,自然还是用在接济今年受灾的村民身上。
用程淮的话来说,便是让他舍财换名,只要名声够,加上彻底治理旱灾的功绩,今后必定平步青云!
不过,脑海里回想着程淮的最后一句话,马文才虽然心痛逝去的家财,却也难掩心中期待。
“县令大人,此事若是能成,那到时候县令大人凭借着此等功绩与爱民的名声,不提州牧之位,但至少知府的位置,必有县令大人的一席之位!”
也就是程淮的这句话,令马文才彻底放弃了心里的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