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快到尾声了,陈维生注意到张白鹭还没有回来。
宿棠也有些担心,想去找找她。
任东斯一把按下宿棠,低声说:“她都多大人了,还能掉厕所里?快看,最精彩的马上就来了!”
宿棠无奈坐下,注意力又被大荧幕上紧张刺激的情节吸引。
陈维生坐不住了,“让一下,我去上厕所。”
任东斯斜睨他:“你也要去找张白鹭?”
陈维生装作很急的样子,“我上厕所,憋不住了。”
“快去快去。”任东斯抬起腿给他让路。
还没越过宿棠,影院里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警报声。
有人在喊:“快跑!着火了!着火了!”
影院里顿时一片骚乱,人们不管不顾地往外挤。
陈维生还没走出影厅就被冲出来的任东斯一把扯住,推着往大门的方向走。
等他反应过来想往反方向的厕所走时,却被一群蜂拥而上的人,挤得根本没有回头路。
慌乱间,宿棠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那好像是梁芯。”
她对身边努力往外挤的任东斯说。
任东斯眼睛一亮,迅速锁定人群中的梁芯,远远喊道:“梁芯,你怎么也在这,你没事吧?”
梁芯没给他好脸色,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又瞬间淹没在人群里。
说话间,他们就被人群冲散。
宿棠隔着人群喊他:“任东斯,现在不是你把妹的时候,白鹭还没出来呢!”
任东斯踮着脚在人群里,骂了句:“妈的,怎么把她给忘了!”
三人逆着人流,使劲往回挤,好不容易挤出来了,又被工作人员推走。
“快走!不要逗留!”
“我们朋友还在里面呢!她去厕所了,还没出来!”任东斯急了。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拿起对讲机:“厕所的人员疏散了吗?有顾客说他们的朋友还在厕所没出来。”
“刚刚已经检查完了,男厕所没人,女厕所是故障停用的。”
工作人员无奈说:“听到了吗?你们朋友可能去其他地方上厕所了。”
三人被推出门外,宿棠急得快要哭了:“她电话还在我这,万一,万一她还在里面…”
陈维生不敢想,他脑子一片混乱。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他转身溜走,消失在电影院的拐角处。
张白鹭刚洗完手,就听见有警报声响起。
是火灾报警器,难道着火了?
张白鹭来不及多想,连忙往外跑,可那扇门却怎么都推不动。
她脑袋空白一瞬,心里暗叫不好。
“谁把门锁上了?开门!开门啊!厕所里面还有人!”
“有没有人!救命!开门啊!”
张白鹭拼命拍着门,却没有人回应。
直到有阵阵浓烟从门底下的缝隙钻进来,呛得她直咳嗽。
不行,要自救。
她脱下外套用水打湿表面,穿在身上。
再用浸湿拧干后的手套捂住口鼻,寻找其他出口。
张白鹭环顾四周,注意到厕所后方的一小扇窗。
位置有点高,没有可以攀爬的地方。
不过,找个东西垫着应该可以够到。
她拿过一只水桶倒扣,踩上去后刚刚好能够到窗子。
她暗自欣喜,下一秒却发现,窗户被锁住了,根本打不开。
绝望瞬间如一盆冷水浇下来。
她告诉自己冷静,只要打碎玻璃就可以了。
张白鹭用一根拖把使劲凿着窗,可屋内的浓烟越来越多,她的力气快要耗尽了。
打不开,怎么办?
她懊恼电影院厕所的玻璃质量这么好干嘛?
难道她今天就要交待在这了吗?
张白鹭不甘心,她的大好年华才刚刚开始。
于是,她重新振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凿窗。
窗户有了裂痕,她也摔了下来。
张白鹭耗尽力气,瘫坐在地上,内心涌上一阵悲壮凄凉。
她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晕,呼吸越来越困难,耳边仿佛也出现了幻听。
“白鹭,闪开一下,我把窗户砸开,别伤到你!”
“张白鹭,你听到没有!坚持住!”
“张白鹭!”
声音越来越清晰,张白鹭抬头望向头上那扇窗,看到了陈维生的脸。
那人好看的眉毛皱成一团,眼里是止不住的焦急担忧。
他,怎么爬上来的?
他,来救自己了。
张白鹭强撑起力气爬到一边。
下一秒,“嘭“一声,一地玻璃碎片掉落。
陈维生从窗外探进身子,窗户上的玻璃碎片划伤了他的胳膊和脸。
白皙的脸上瞬间出现一道血痕,可他却像感觉不到痛一样。
窗户有点窄,以陈维生的身形很难爬进去。
“白鹭,你听我说,你坚持一下,踩着那个桶上来,我就能抓住你。”
“别怕,我来了,我会带你出去。”
陈维生眼角泛红,他回想起除夕夜那天,他被父亲打得鼻青脸肿。
是张白鹭走向他,朝他伸出手说:“别怕,跟我走,我保护你。”
张白鹭仰着头,突然有点想哭。
她使劲晃晃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往窗口那边爬。
她眼前发晕,有些站不起身,她伸手努力够着陈维生的那只手。
就差一点点,差一点点。
陈维生使劲将身子塞进去。
“白鹭,振作一点,抓住我的手,出去后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想对你说。”
“白鹭,就差一点点了,再坚持一下。”
“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你掉进水库,是我……”
话没说完,又一声巨响。
身后的门被踹开了。
张白鹭猛然回头,就看到了从浓烟中走出来的人,他摘下防火面罩,给她戴上。
安抚说:“别怕,我带你出去。”
她伸向陈维生的手瞬间脱力,突然笑了:“你来了。”
话音落,张白鹭陷入昏迷。
程卷看着挂在窗口的陈维生,关心问:“你没事吧?我会带她出去的,你快下去吧。”
陈维生没回答,失神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
他真的,就差一点点,就抓到她的手了。
宿棠和任东斯在电影院门口哭天抢地时,看到的就是程卷将张白鹭公主抱出来的画面。
然后动作轻柔地将人放在急救担架上。
宿棠有些被那个画面惊艳住,愣了好半天,被任东斯推了一把才回过神来。
“没事了,着火点我们找到了,是有人的烟头丢在地毯上,引发的火灾,好在火势不大,已经灭掉,被困人员也被救出了。”
程卷一脸严肃地对影院老板说:“你们电影院的安全设施通通不合格,应急窗锁死,厕所门居然被拖把拉住,难道你们都不问厕所里面还有没人就锁门,放置故障牌吗?如果救援不及时,后果你承担的起吗?”
他声音冷厉,和在奶茶店时的懒散完全不一样。
影院老板满脸内疚,哆嗦着双手,连连道歉:“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是我们工作的疏忽,我一定严加管理,我到时候会去那女孩家登门道歉的。”
人群渐渐散去,一切归于平静。
有个人,却被彻底遗忘。
他跳下窗,不顾自己的伤口,失魂落魄地走在马路上。
路过的人纷纷侧目,这个十分帅气的少年看起来很是狼狈。
那件不太合身的深灰色羽绒被被刮了一道大口子,雪白的鹅毛从里面争先恐后地钻出来。
飞出来的鹅毛和突然下起的漫天大雪融为一体。
他的脸颊有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目光空洞,唇色不复往日的红润,像是行尸走肉一般麻木地前行。
陈维生觉得自己越来越贪心了。
明明在还没有找到她的时候,自己不会有这么多复杂的情绪和欲望。
可现在,他心酸,难过,吃醋,痛苦。
他想要她的身边只有自己。
他像是被困在沙漠的旅人,一旦触碰到水源,就想要更多,更多。
不够,成为她的朋友还不够。
陈维生发现自己的贪念像一个雪球,越滚越大。
大到他有些害怕,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会失控疯狂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