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负她卢宴珠的人,还打着她的旗号。
卢宴珠一刻都等不了了,站起身,气势汹汹就要往屋外走。
椿芽和杨嬷嬷都被卢宴珠那声“我儿子”惊在了原地。不是她们大惊小怪,而是之前卢宴珠对霍昀希实在算不上好,甚至让人怀疑,卢宴珠后悔生下了霍昀希。
而且她也从来不会亲昵称呼霍昀希,只是疏离地称呼过霍昀希一声大少爷。
还是椿芽率先反应过来:“夫人,你先等等。你身体不好,可不能就这样出去。你至少这件白狐斗篷披上。”大少爷受罚,她也担心,但再急也越不过卢宴珠的健康。
椿芽抄起手炉,抱起白狐斗篷就追了出去。
她这才发现一直病歪歪的夫人,脚步竟然这样快,要不是卢宴珠停下来等着她,椿芽根本追不上。
卢宴珠倒不是刻意要等椿芽,而是她发现自己并不认识霍府的路。
“椿芽,霍敬亭住在哪?霍家祠堂又在哪个方向?”卢宴珠略微有些不自在的问道。
椿芽垫着脚,细心把斗篷给卢宴珠系上:“夫人,你再着急也得顾念你自己的身子。”
卢宴珠本想说她身体好得很,这会儿才披上蓬松保暖的披风,才觉出屋外的寒意,四肢也不像她自己的身体温温暖暖,而是手脚冰凉。
只一小会儿,她的喉咙就有些发紧。
她对她现在体弱多病的身体有了具体的认知。
卢宴珠理亏在先,她乖巧得低下头,配合着椿芽的动作:“我知晓了,往后我不会这么做,让椿芽你担心了。”
椿芽的心里忍不住一软,现在的夫人真的好像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女,宜喜宜嗔,让人舍不得苛责。
她的语气也不自觉变成哄人的口吻:“夫人这是手炉,您先拿在手里暖暖手,听奴婢慢慢给你介绍府中的布局。”
“自从霍大爷分家,出府单过后,霍府的人口比较简单。你所住的院子是府中的主院,是你和二爷回京后,重新修整过的,名为‘清辉’。清辉院的左后方是老夫人居住的希安堂,右后方是大少爷的院子,名叫‘明镜’,霍家祠堂在希安堂的后面。二爷处理公事是在前院的‘小山居’。这几年二爷不常来后院,常常宿在前院,这会儿二爷应该就在小山居议事。”
霍敬亭还在议事的话,她没那么容易见到他,卢宴珠思忖了下,下了决定:“那我们先去祠堂,先把霍昀希解救出来!”
要是霍敬亭有意见,自然会在空闲的时候,亲自来见她。
当然要是忙得没时间来处理这桩小事就更好了,卢宴珠对这种躲避惩罚的情况非常有经验。
“夫、人,奴婢可以带路!”杨嬷嬷在身后气喘吁吁的说道,听着卢宴珠愿意去帮霍昀希,立马应和道。
“那劳烦杨嬷嬷了。”卢宴珠放慢步子等杨嬷嬷跟上,顺便又问了句,“希安堂离祠堂最近,老夫人就看着霍昀希被罚吗?”
不是说老夫人很宠爱霍昀希吗?
杨嬷嬷因着卢宴珠难得对大少爷的关心,也投桃报李的回答:“二爷性格刚强,说一不二。只要是他做得决定,老夫人也不能左右他的想法。而且在大少爷的管教上,老夫人出面说情,只会适得其反。”
说完,杨嬷嬷才发现她这些实话,很可能让本就不喜理事的夫人改变主意,她连忙不补救:“夫人您去就不一样了,本来您就是苦主,要是您谅解了大少爷,二爷也就没了由头,不至于非抓着大少爷要打要罚。”
再怎么说,二爷膝下就这么一根独苗,杨嬷嬷心里其实觉得,如果不是为了卢宴珠这个主母的颜面,二爷不至于会这么狠心惩罚霍昀希。
越往祠堂方向走,栽种的草木就越密集,现下天还没完全暖,草木枯黄冷清萧瑟。
卢宴珠想起小时候卢府老宅那座阴森的祠堂,看来各家的祠堂都大同小异,都是能吓哭小孩的存在。
她父亲对她哥哥,已经算世家中少有的严父,就这样也没让虚岁十二的哥哥在这么冷的时节跪过祠堂。霍敬亭对霍昀希还真是能狠下心。
卢宴珠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这地方是要比其他地方更寒冷,脚步也快了些。
祠堂门敞开着,里面是一排排随风摇荡的油灯烛光。
卢宴珠第一眼就见到了,跪在昏黄烛光中的孩童,他背对着门,身上只穿着一件青色夹袄,小小的人儿正跪在蒲团上,单薄的背挺得笔直,好似一颗誓要破石而出的青笋。
即使见不到他的神情,卢宴珠也知道他看似一丝不苟的完成着惩罚,实际上他并不服气,较着劲用这种方式来无声抗争。
为什么卢宴珠会这么清楚,因为她本人就是这样的性情。
只一个倔强的背影,卢宴珠就从无须言说的熟悉感中,认出了她的孩子。
世事奇妙,她还是一个半懂不懂未入世的少女时,就有了一个半大的孩子。
卢宴珠心底泛起柔软,放缓了脚步,怕惊扰到小昀希,又有些初见紧张。
可惜她的箱笼没跟着她一同过来,那么多鲜妍漂亮的衣裙,她都没法穿来见小昀希,只能从颜色寡淡素净的衣裳中,勉强挑出了一条丁香色袄裙。
穿时不觉得有什么,现下卢宴珠却在意了,觉着不够好看,还有妆容也是,现在的她当然也是漂亮的,但还是不如她原来的明艳动人。
卢宴珠有兄长,幼时也期待过母亲再给她生个弟弟妹妹,推己及人,自诩是了解小昀希这样年纪孩童的心思,肯定是想要一个长相出众又能力高强的姐——不对,的母亲。
卢宴珠再一次为她失去的武功扼腕叹息。
霍昀希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小嘴抿得更紧了,他头也不回,清甜绵软的童音被他说出拗气来:“祖母,你不必劝我了,我不会和你回希安堂躲起来。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以当缩头乌龟?父母责,须顺承,夫人和父亲要罚我,做儿子只能顺从。”
霍昀希毕竟年纪还小,膝盖的疼痛与心里的委屈,让他最后一句话,带上了些许哭腔。
他小手握拳,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