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安陵容在弘历面前表现出来的都是如野草般的坚韧,何时这般的颓然过?
弘历似惊慌的松手,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这是在自轻自贱!朕认识的魏嬿婉不是这样的,你说你喜欢凌霄花,凌霄花它……”
“它不过是靠着攀附他物而活罢了!奴婢……奴婢本就卑贱,不劳皇上您挂心。”
“你!魏嬿婉你可知道你在和谁说话?真以为朕不敢杀了你?”
弘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变化如此大,就因为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吗?
弘历能够很确定这个男人不爱她,他虽然是皇帝可是他也是男人,男人最明白的便是男人了。
还有她方才说的什么话?凌霄花要靠着攀附他物吗?
好!
即便如此他也认了!
攀附便攀附吧!左右他是这大清最高大最挺拔的树!他可以为她遮揽风雨,她尽管攀附而上罢了!
可结果呢?
弘历有些怅然,看向安陵容的目光里不由的带了几分复杂。
便见她闭了闭眼,一副心死莫大于哀的模样:“奴婢知错,还请皇上责罚。”
弘历被她气得不行,阴沉着脸看了她许久冷哼离去。
一旁的进忠见状连忙跟了上去:“皇上您别气着了自己,左右一个宫女罢了!您要是当真看不惯她,不如把她给赐死吧!”
弘历猛地回头,一脚给进忠踹了个狗吃屎。
不会提建议可以闭嘴,真是什么烂主意都往他面前丢!
“赐死?人家好歹还给你绣了一个香囊,你也在朕身边这么些年了,朕竟教的你如此的白眼狼吗!”
进忠捂着胸口连连道罪,“奴才知错!奴才也是气她让皇上您生气啊!本来您就因为公主和亲的事烦心,奴才实在是……奴才知错还请皇上责罚!”
弘历闻言抬起的脚又放了回去,指了他半晌后咬牙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去。
这两人都是上天派来气他的,就连认错的话都一模一样!真是气死他了!
弘历因着安陵容的事连晚膳都没用,如何说服科尔沁部的事他也没那个心情去想。
正是烦闷之际,进忠端着一盏汤走了进来:“皇上,奴才是来将功折过的,还请皇上给奴才一个机会。”
弘历冷眼瞧着他,进忠忙道:“奴才方才去查了一下,带来了一个人。”
说罢殿外走来一个娇小得身影,正是岚穗。
弘历不明所以,进忠解释道:“这便是欺负魏姑娘的人了。”
闻言弘历手上盘着的翡翠珠串瞬间朝着岚穗的脚边砸去,就是进忠也被吓得连忙跪地。
“大胆!同为宫婢你竟然如此心狠手辣!进忠,把她拖下去赐自尽!”
这算是弘历有史以来最为干脆的一次,只把进忠都给听的一愣一愣的。
旁边的岚穗更是不可置信的看向进忠,一双惊恐的眼睛仿佛在说:“进忠公公你是在逗我笑吗?说好的要一起平步青云呢?说好的日后要成为后宫奴才里最大的官呢!也没说是死者为大啊!”
进忠见状略微的有些心虚,忙给岚穗使了个眼神,岚穗嘴角一抽,下一秒‘砰砰’的磕了两个响头。
“皇上奴婢冤枉啊!奴婢也是被人胁迫的啊!”
“被人胁迫?魏嬿婉一个宫女,还有人胁迫你去欺负她?进忠赶紧把人拉下去!赐自尽!”
抹了他又补充了最后的三个字,似生怕进忠会错意。
进忠闻言忍不住的头大,心道皇帝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一边腹诽,一边假模假样的伸手去扯岚穗的胳膊。
岚穗得了他的示意便一边假意被他拖着往外走,一边哭喊道:“进忠公公你就是打死奴婢,奴婢也断然不会说半句假话!皇上!的确是有人指使的奴婢啊!不然奴婢就只是个宫女而已,哪里会去欺负同僚啊!”
喊着又觉得进忠的拖拽不得劲儿,趁着弘历没注意使劲儿往大门处蹬了蹬,活像条搁浅的胖头鱼。
进忠:“……”
对于岚穗的话弘历显然是不信的,可是眼里的担忧又是那么的明显。
“果真?”
见他犹豫,岚穗连忙别开进忠的手,连跪带爬的朝前几步,拿出了毕生演技道:“奴婢不敢撒谎!是愉妃娘娘叫奴婢这样做的……”
进忠:“……”
没想到,这还是个人才啊!人家皇上问你了吗?就这么上赶着?
进忠只觉得没眼看,默默的别开了头去。
弘历见状微微蹙眉,呢喃了声‘愉妃’,又见进忠还是这副鬼样子,不由得多想了一层。
进忠心思最为缜密,难不成他是早早发现了海兰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而且看样子他是提醒过他了,不然也不会露出这副模样来。
唉!看来他日后还是要多多揣摩进忠说的话才行啊!
见弘历不语,岚穗也不介意,“是,那日……”
岚穗把自己偷听到的话仔仔细细说了一遍,又道:“奴婢只是一个末等的洒扫宫人,那日奴婢身子有些不适,做活计便慢了一些,这才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
她害怕的咽了咽唾沫:“奴婢其实和魏嬿婉没什么深仇大怨,不多时听了云枝姐姐几句牢骚想着……想着巴结一二才和魏嬿婉不对付的……毕竟比起魏嬿婉来说,云枝姐姐在贵妃跟前儿伺候的久一些,何况惢心姐姐也不大待见魏嬿婉……”
眼见弘历的脸色又黑了下来,岚穗连忙力挽狂澜:“可奴婢始终谨记皇上您的教诲,绝对不敢欺负同僚!顶多是言语讥讽几句,占占口头上的威风罢了!可奈何……”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硬是把弘历和进忠的心都一道提到了嗓子眼。
见胃口吊的差不多了,岚穗才接着道:“奈何愉妃娘娘瞧见奴婢和魏嬿婉拌嘴,隔天便让人拿了银子来让奴婢、让奴婢欺负她……说是说是……”
“说是什么?”
“愉妃娘娘身边的叶心说,左右魏嬿婉都是贵妃宫里的人,就算是打死也不为过的,奴婢只是欺负她一下不碍事的!何况她已经被嘉妃欺负了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忍气吞声的,不怕她会怎样……
愉妃娘娘还答应奴婢事成之后让奴婢随圣驾回宫伺候……”
“放肆!”
弘历怒不可遏,一双猩红的眼睛似要杀人。
“好!好啊!愉妃?很好!好的很呐!”
一直以来以为胆怯懦弱的人私底下的心思竟然这般的恶毒,更让弘历生气的是如懿知不知道这件事呢?
他心里最美好的那束光好似有了些许的破裂,他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只能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海兰身上。
只是魏嬿婉如今只是翊坤宫的宫女,若是为了她大动肝火,那六宫势必……
弘历思虑良久,忽而叹了口气,似非常的疲倦。
进忠见状添了把火:“大胆!皇上面前你也敢胡言乱语!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皇上面前谁敢算计?”
这话无疑是在提醒弘历,如懿和海兰把他算计了,还是为了一个侍卫。
果然弘历的怒火肉眼可见的大了起来,他沉声道:“很好!不是觉得朕不会看上一个宫女吗?朕便要她好好瞧瞧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进忠和岚穗不动声色的对视了一眼,两人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等弘历一个人默默生气。
许久进忠抬头:“皇上,这岚穗是贵妃娘娘宫里的人,您若是处置了贵妃娘娘她不就……”
是啊!处置了岚穗如懿不就知道他知晓了一切吗?
弘历现在心里还有如懿,还是要顾及她的颜面的。
再者,若是轻易处置了岚穗,保不齐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岚穗,他不能只图自己一时畅快。
沉思片刻弘历淡淡道:“你且回去吧!愉妃让你做的事你且需得明白四个字,阳奉阴违。”
岚穗磕头:“奴婢自来这里便是皇上一个人的奴才,皇上的话奴婢当死也记得,定当建功赎罪!”
弘历不耐的摆摆手,让进忠把张廷玉找了来,顺道把这人从哪来的送回哪里去。
“进忠公公奴婢的表现可好?”
幽长的小道上岚穗见四下无人忍不住问道。
进忠一噎,只问:“你以前是唱戏的?”
岚穗不解,认真的思索了片刻,继而严肃道:“莫不是奴婢还有这样的天赋?”
看着她眼里的跃跃欲试,进忠差点儿把牙咬碎,出声警告了一番才算得心安。
岚穗心里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嘴上却是:“奴婢知道了,奴婢就是有些激动,没管住自己,下次不会了……”
见她认错态度良好,进忠满意的目送她离去,转头传召了张廷玉。
殿内烛火通明,一直到了天色微亮张廷玉方才领命出去。
弘历召人洗漱一番后继续上朝,好似昨日什么事都未发生一般。
翌日如懿照例来陪着弘历下棋,弘历想着之前岚穗的话心里烦躁不已,手上棋子一丢便道:“算了,朕认输,不下了。”
如懿见状含笑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看一个七岁稚子般。
“皇上的心思并不在此,可是在为了何事烦忧?”
弘历自然是不能说是因着她和海兰的事,他真的很想问问如懿,为了一个侍卫算计他,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罪?
可话说回来事情也还没有发生,至于如懿……青梅竹马的情分,他实在不愿意相信。
想着脸色便越发的难看,又见如懿担忧的看着他,便借口道:“还不是为了前朝的事,讷亲带着朝臣极力主张嫁璟瑟,就连张廷玉也说不嫁恒媞嫁璟瑟,朕实在烦心。”
如懿闻言嘴角微微上扬,弘历看着她的神情忍不住皱眉。
嫁璟瑟可是说到她心坎里去了?就在弘历胡思乱想之际,如懿道:“朝臣们也是为皇上着想,却不知道两位公主对皇上都难以割舍。”
弘历没应声,如懿又道:“其实臣妾也觉得嫁璟瑟公主比较好,如果恒媞公主嫁往科尔沁部,增长的的确是太后娘娘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