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宁也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何时结束的,只等到记者都散去了,她脸上的泪痕也已经干涸,她才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
这里到底是vip才能住的医院顶层,四下里什么人也没有。
秦宁平静地走到最近的一间屋子前,推门进去。
这是一间狭小的临时宿舍,有两个上下铺,一张长长的办公桌,桌上有一把明晃晃的手术刀,还有一些其他器具。
秦宁空泛的目光缓缓有了焦点,定格在那把锋利的手术刀上,眸光微微闪了闪。
她颤抖的手缓缓伸向那把手术刀。
“咔哒”。
身后的门忽然开了。
一个面容清秀俊朗的医生走进来,他的脸上带着几分倦色,手里还拿着一沓厚厚的病历报告。
男人看见秦宁的时候,完全懵住了。
他急速地眨了眨眼,继而抿住了唇,缓慢地退到门外,重新瞧了瞧门牌号,这才又走进来。
“你……”
他垂下目光不敢去看秦宁,正犹豫着要说什么,却瞥见秦宁脚下的鲜血。
“你受伤了?”
韩秋实紧张地问道,不等秦宁回答,他已经飞快地拿起医药箱,单膝跪在秦宁面前,准备给她上药。
可他顺着鲜血一路往上找着伤口,却发现秦宁的伤口在最隐私的地方。
他用镊子夹着的湿棉花就这样尴尬地停在半空中,直到秦宁低低地“嗯”了一声。
“你发现了?”
她低声问道,嗓音沙哑而幽凉,像是一个人涉过漫漫冰河。
韩秋实还以为她问的是伤口的位置,当即俊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低声道:“发现了。”
“连你都发现我受伤了,为什么他们就是看不见呢?”
秦宁茫然问道,声音低得像是在呢喃,却又清清楚楚地传到韩秋实的耳朵里。
他缓缓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地看着秦宁的脸。
她的眼睛湿漉漉的,羽睫微微颤动着,像一只受伤的雏鸟,惊慌、挣扎,最终走向死亡。
黄昏的光倾泻在她的脸上,为那份惨白笼罩上一层光辉,合着眼角挂着的泪珠,星星点点,晶莹剔透。
有一种不言的静美,却透着刻骨的绝望。
直到那颗眼泪挣脱眼角,滑过空气,不偏不倚,坠落在医生的脸上。
韩秋实蓦然僵在那里。
那颗冰凉的眼泪像是有生命一般,缓缓穿透他的肌肤,顺着温热的鲜血流淌进他的心里。
从此常驻,再不肯离去。
他沉默着站起身,将身上的白大褂脱下来,交给秦宁。忽然又觉得这样不妥,便放下白大褂,慌忙去衣柜里找出一件崭新的衬衫,侧着身递给秦宁。
“先穿上吧,别冻感冒了。”
韩秋实的声音低沉,却透着满满的疼惜。
秦宁却没有动,仍旧像个木偶一般,了无生气地站在那里,只是呆呆地望着那把手术刀。
医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他的眸光顿时沉了几分。
这次,他没有征求秦宁的意见,而是直接将那衬衫披在了秦宁的身上,一颗一颗地为她系好扣子。
秦宁没有动,只是任由他摆弄。
穿好了衣服,韩秋实又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只能笨拙地从口袋里掏出几块糖来。
“要吃糖吗?”
吃糖能促进多巴胺的分泌,让人感觉到愉快。
可秦宁的眼泪却像决堤一般,汹涌不已。
她猛地将那些糖全部抓走,不要命地往自己嘴里塞着,却又因为没有撕开糖纸而噎住,猛烈地咳嗽着,直到不得不将所有糖都吐出来。
“不,不。”
秦宁低声念道,跪在地上,就要去捡那些糖。
“这里还有,还有!”
韩秋实慌忙从身后抱住她,将兜里最后的一块糖拿出来,却不递给秦宁,而是自己小心翼翼地撕开,这才递给她。
“慢慢吃,没有人跟你抢。”
韩秋实低声道,一边轻轻拍着秦宁的背。
秦宁却摇摇头,眼里写满了苍凉与委屈。她抬起头,紧紧地盯着韩秋实,十分认真地对他讲。
“有人抢的。她们已经把我的糖抢走了。”
“那我把我的这颗糖给你,它现在是你的了。”
韩秋实郑重地将那颗糖放在秦宁的手掌心上,对着秦宁微微一笑。
有一缕光,穿透阴霾,照耀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