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她做的。”
吴曼华的声音细弱蚊蝇,却像是劈天巨剑,将秦宁斩得体无完肤。
含在眼眶里的那颗泪珠,终于自由地滚落。
带着她所有的勇气与决绝,一起摔碎在地上,然后,消失不见。
就像她的痛苦,她的委屈,明明如此真实,却又永远透明。
永远无人问津。
秦宁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累。
她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可记者们仍旧不肯给她一条路走,甚至一个个幸灾乐祸地举着相机,拍着惶惶如丧家之犬的秦宁。
她从未如此狼狈过。
支撑着她的最后那股倔强,也已经被抽走了。
秦宁甚至懒得抬手遮住自己的脸,干脆静静靠在了墙上,倦怠地闭上眼,等着沈潮生和秦雅茹玩够了,好放她走。
秦雅茹却正在兴头上。
“吴阿姨,你讲话声音有点小,我没有听清。你再说一遍好吗?”
秦雅茹彬彬有礼地问道,脸上还挂着温柔体贴的笑容。
吴曼华两双手紧紧绞在一起,脸上露出两分为难来,有心开口敷衍,却看见秦雅茹正转动着手上巨大的红宝石戒指。
是了,这就是秦雅茹承诺给吴曼华的“奖励”。
吴曼华的眼中立刻迸射出光芒,继而提高了声音,十分肯定地说道。
“就是秦宁换的血型报告。都是我将这小妮子宠坏了,惯得她无法无天的,想要什么就非要得到。这不是,看上了您嘛……”
说着,吴曼华冲着沈潮生讨好地一笑。
“这就日思夜想,茶饭不思,说什么也要嫁给您。可是您又不傻,怎么会看上她那样的刁丫头?她这就狗急跳墙,想到了调换血型报告的蠢法子。”
吴曼华将秦雅茹一早交代的话讲得清清楚楚,声情并茂。
一口一个小妮子,刁丫头,仿佛秦宁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吴阿姨这话可有点欠妥当,您虽是秦宁的母亲,可您又不能一直盯着她,您怎么就能确定血型报告一定就是秦宁换的呢?”
秦雅茹继续问道,看似有理有据,其实不过是为了进一步陷害秦宁。
“这种事我哪里敢说谎?我是找到了她的日记,这才确定就是她换的!”
吴曼华大声说道,从兜里掏出一张被折叠起来的纸页。那纸页显然是从本子上撕下来的,上面用娟秀的笔记写着“秦宁”的心事。
“对!就用换血的办法,无论如何,一定要得到沈潮生!秦雅茹不过是个弃子,从小就被丢在孤儿院的废物,能成什么气候?就算是她要闹,也只能到爸爸那里去挨鞭子!自讨苦吃!这一局,我赢定了!”
吴曼华学着秦宁的语气念到,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千万根钢针,狠狠扎在秦宁的心上。
虽然不知道秦雅茹是从哪里找人模仿了自己的笔迹,但秦宁认得那纸。
那纸是从自己多年前的日记本上撕下来的。
而这东西,一直放在吴曼华那里。
“可是,我还有一件事不太明白。”
秦雅茹蹙着眉头,做出一副困惑的模样,眼里却闪烁着难以遏制地兴奋,挑衅地望着秦宁。
“吴阿姨您明明是秦宁的亲生母亲,为何要揭穿自己的女儿呢?”
秦雅茹故意在“亲生母亲”四个字上加重了音,不遗余力地狠狠践踏着秦宁的伤口。
秦宁也终于微微动了动,朝吴曼华转过头来。
这个答案,她也很想知道。
吴曼华感受到了秦宁的注视,看见了她如同槁木一般枯干的眼神,脸上便露出几分辛酸来,甚至还抬手抹了抹眼角的老泪。
秦宁死寂的心不由得又动了动,更加专注地等着听母亲的话。
可吴曼华嘴里说出的话却如利剑一般,直接戳穿秦宁的心窝。
“我也不想的。我到底是她的亲妈,就算她再不懂事,再不成器,我也希望她能过得好。真的,我比天底下的任何人都更希望她能过得好。可我到底还是个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干那些丧尽天良的事。”
说到这里,吴曼华的声音也哽咽了起来,一边抓住了秦雅茹的手。
“生出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畜生,将你排挤到孤儿院里受了那么多的罪不说,还死皮赖脸地占着沈夫人的位置一直不放,让你受了太多的苦了!我也劝过她好多次,可就是不顶用啊!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吴曼华越说越是愧悔气恼,眼泪不住地流着,甚至恶狠狠地捶着自己的胸口,似乎真是为没有管教好秦宁而自责。
而秦宁呢,早在听见吴曼华说自己是“自私自利”的畜生时,就已经缓缓闭上了眼。
“不如去死。”
脑海中,一个羸弱的声音坚定而缓慢地对秦宁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