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夜公子要我帮忙运到岭南的东西,也跟定王有关?”
上官宸目光投向萧承曜。
萧承曜微微笑着,一边摇着折扇一边道:“二爷机智过人,想必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东西送过去?”
这便是承认了。
“你们为何要千里迢迢运送这东西给他?”
“自然是,要坐实了他谋逆的罪名。”萧承曜说着这话,浑身隐隐透着一股慵懒的漫不经心。
“不错。加上近段时间的岭南贪墨案,多项罪名加诸下来,九弟在劫难逃。”
上官宸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深刻地体会到皇家的无情和可怕,为了夺嫡,兄弟之间互相算计、互相残杀,毫无底线!
“可这种事,我上官家怎敢轻易参与?这是拿我全族的身家性命去赌,我实在是……”
“难道你不想为你外甥女报仇?”司徒乾问。
上官宸顿时沉默下来。
“我可提醒你,这是目前唯一能让定王永无翻身之日的办法,错过了,可就不知要等到何时了。”司徒乾又说。
就在上官宸犹豫不决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司徒乾一个眼神,守在门后的护卫便直接打开门。
这次进来的,竟然是上官宸的父亲,上官红枫。
“父亲?您怎么来了?”上官宸一脸吃惊。
江沅芷也惊了一下,继而热泪盈眶,几乎就要压抑不住对外祖父的思念,扑过去哭着叫一声“外祖父”。
上官红枫没有搭理上官宸,径直走到司徒乾面前,跪下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草民来迟,请殿下恕罪。”
司徒乾虚扶了他一把,“上官家主不必多礼,请坐吧。”
上官红枫已是古稀之年,满头华发,脸上皱纹很深,但精神倒还矍铄,身体也还健朗。
他在最下端的位置坐下来,直言道:“殿下提的建议,草民想过了,愿意为殿下效劳。只要能将杀害我阿芷的罪魁绳之以法,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愿意。”
“父亲?!”上官宸有些焦急。
上官红枫手一抬,阻止了他要说出口的话。
“宸儿,你老父亲我,此生就只有你七妹这么一个女儿,当年她拼死生下阿芷后,撒手西去,阿芷是她留在这世间唯一的血脉,我便将所有对女儿的思念都寄托在了阿芷身上。
“如今阿芷惨遭人所害,我怎能不为她报仇?如今我也老了,没几年可活了,若是我什么都不做,将来九泉之下,我如何去见你的七妹?”
他的语气含着无尽的悲痛,听得上官宸眼眶酸涩极了。
上官宸扭过头去,偷偷擦拭着将要掉下来的眼泪,再没有阻止自己父亲的决定。
而萧承曜身后的江沅芷,却是早已泪流满面,刚才外祖父那番话令她万分难受。
她决定,如果真的能重生,她报完仇后,余生都要留在上官家,陪在外祖父身边,哪里也不去了。
否则她如何对得住外祖父?
萧承曜坐在那,闲适淡然地摇着扇子,感受到身后有股悲伤莫名的情绪,他微微皱了皱眉,但眨眼又恢复如常。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给上官家主和二公子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内,这批货务必送到岭南。上官家主,能做到吧?”
司徒乾趁热打铁,双眼紧盯着上官红枫。
上官红枫点点头,满目都是坚定,“为我外孙女报仇的事,我比谁都迫切。殿下放心吧。”
事情就这么敲定,几人没有在包间待多久,萧承曜亲自送上官红枫和上官宸坐上马车离开,在外人看来,他们只是在谈普通的生意。
司徒乾为避人耳目,直到他们走后半个多时辰,才最后一个离开。
萧承曜送上官父子从胧月楼出来时,已是戌时,太阳早已落山,天色暗了下来。
他也便没有必要再打伞。
江沅芷也不需要躲在伞下了。
她飘到了外祖父的身边,一直跟着他到马车边,只有靠近自己的亲人,才能让她感觉到真正的温暖和心安。
尽管她已经没有了心,但对亲人的孺慕之情还是很浓烈。
萧承曜与上官父子相互寒暄,说着场面话,话里内容都与岭南一事毫不相干。
但他偶尔与上官红枫的眼神交汇中,却透露了无尽的深意。
直到上官父子上了马车,萧承曜躬身一礼。
“二位路上慢些,一路珍重,夜某在幽京城静候佳音。”
上官红枫点点头,望着萧承曜,目光充满意味深长,“夜公子自己也多保重吧。”
说完便让车夫关上了车门。
江沅芷站在萧承曜身边,眼睁睁看着马车远离,眼中再度流出泪来。
萧承曜看不到她,但一旦她离他很近,他便能察觉到她的情绪。
此刻她的情绪较之前在包间内时,又更浓烈了些——悲伤而痛苦。
萧承曜没有出言安慰,也没有说其他话,而是在原地站了很久。
直到察觉到江沅芷的情绪稳定下来,他才转身,上了来时那辆低调的马车。
江沅芷没有忘记自己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什么,所以连忙回过神,同他一起进了马车。
萧承曜闭着双眼靠在车壁上,忽而听得一阵茶盖叩击茶杯的声音,他睁眼一看,只见桌面上用水写着;
【大人与我外祖,好像提前有过联系?】
否则刚刚出来胧月楼时,他们为何要相互打哑谜?
江沅芷了解自己的外祖父,所以立马就看出来了。
倏然之间,萧承曜轻轻笑了起来。
心里想的是,这么聪明的女子,偏偏死于愚蠢,实在是可惜。
江沅芷见他笑,只觉莫名其妙。
【您笑什么?】
萧承曜很快收敛了笑意,浑身恢复了淡漠骄矜的气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总之你一切都得听我的,要是惹我不高兴,说不定我真的会让上官家族跟太子彻底绑在一起,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哦。”
“你敢!”江沅芷被气得直接脱口而出。
这辆低调的马车不算大,车厢里面也不如萧承曜自己那辆宽敞,所以江沅芷虽然与他相对而坐,但距离也比较近。
萧承曜很快就感受到了对面女子愤怒的情绪。
他扯了下唇角。
破天荒地耐着性子劝道:“你的情绪总是这么容易外露,难怪会被人利用,最终害死了自己。
“你应该明白一个道理,控制不住情绪,就等于向敌人暴露了你的弱点,敌人轻而易举便能将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江沅芷呆愣住了。
她怔怔地望着萧承曜,惊讶于这么一位冷酷无情的萧提督,竟然会耐着性子劝诫她。
可刚感动了一息,对面的人又一句话把她打回原位。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都已经死了,我跟你说这么多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