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府,薇微居。
卫柔坐在院中树下的秋千上,呆呆的盯着地上。
翠竹远远看着不敢上前打扰,从街上回来以后姑娘就是这幅模样,骤然得知这么多年以为的恩人却是杀父仇人,任谁都受不了吧。
姑娘从来性子坚韧,除了老爷夫人过世时,几乎没见她这般失魂落魄。
卫柔若是知道翠竹心里是这么想的,怕是要哭笑不得,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为父亲报仇雪恨!
刘柏川妄想做人上人,那她就要把他打落凡尘!
“翠竹。”卫柔对远远站着的翠竹招招手。
翠竹忙上前来,“姑娘,翠竹在。”
卫柔冲她耳语了几句,“去吧!”
翠竹重重的点了点头,“姑娘放心,奴婢这就去办!”
卫柔捏捏她的脸蛋,“对了,把张嬷嬷叫来。”
翠竹脸色一喜,连忙道:“是!奴婢这就去!”
不多时张嬷嬷到了薇微居,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嬷嬷,坐吧。”
卫柔轻声说道,“嬷嬷,我需要你的帮忙。”
张嬷嬷立在一旁,原本面色愧疚,听闻这话抬起头,不解道:“姑娘已与那刘柏川和离,不知老奴能帮上些什么。”
卫柔将自己推测与昨日和刘柏川起冲突之事一概说了,张嬷嬷这个在卫府几十年的老人气得浑身发抖。
“杀千刀的畜生,老爷待他不薄,他竟如此狠心手辣!可怜夫人临去之前还以为给姑娘寻得良人……”
说着张嬷嬷忍不住垂泪,“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姑娘切莫怨他们,人心隔肚皮……”
卫柔拍拍她的手臂,“我…我晓得,父亲母亲都是为了我,我都知道。”
张嬷嬷看着这个被她从小带到大的孩子,年纪轻轻的和离,又是孤女。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嬷嬷莫哭了。”卫柔红着眼眶安慰张嬷嬷,“刘柏川害我父性命,图谋卫家财产,我要毁了他!”
卫柔顿了顿,道:“还请嬷嬷助我。”
张嬷嬷顾不上擦泪,忙跪下急声道:“姑娘说的什么话,我打小就跟着夫人,后来又看着你长大,说句僭越的话,老奴早就把卫府当做自己家了,刘柏川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先前蒙骗于我,险些令姑娘丧命,如今要做什么,姑娘只管说便是,也算老奴将功折罪了!”
卫柔将她扶起,“嬷嬷,我在这世上如今只有表姨母这一个亲人了,您和翠竹都是我的贴心人,我哪里会真的恼了您!”
张嬷嬷心中原本就诸多愧疚,眼下听到这话,更是忍不住又低声抽噎。
“嬷嬷且听我说。”卫柔眼见张嬷嬷眼窝子浅,又掉起了眼泪,忙打断道。
“刘老夫人素来精明,可聪明反被聪明误,我要您再打着想要撮合我和刘柏川的旗号去刘家,就说卫家账簿出了点问题,我应付不来,你想着刘柏川熟悉卫家,又是有学识的,望他顾念之前的夫妻情义,将他引到卫家金银楼的账房去。”
刘老夫人先前就是利用张嬷嬷忠心为主,眼下这一步也不算突兀,依着刘家母子的性子,知道她应付不来卫家的生意,她身边的张嬷嬷又上门求助,必然想浑水摸鱼得些好处。
张嬷嬷只消片刻就想通了其中关节,“姑娘放心吧,我老婆子一定尽全力办好!”
卫柔含笑说道:“嬷嬷办事我再放心不过,只是这事要缓上几日,眼下刚和离,刘柏川又心中明白我已知晓父亲故去的真相,怕是一时半会心有警惕。”
张嬷嬷自然唯命是从。
主仆二人商量好了事,叫丫鬟打水净面,卫柔想起顾晏衡叫她明日登门致谢带的东西,便向身边的另一个大丫鬟紫兰问道:“这几日小厨房可进了蟹?”
紫兰将手中的绸巾递过去,“昨儿刚进的蟹,姑娘可要吃吗?那奴婢去吩咐小厨房做一些。”
“先备着,晚膳时再做。”
到了晚膳时分,卫柔本要吩咐下人明儿一早做了蟹来,又想了想,登门致谢必然不能晚了,可正经人家哪儿有一早便用蟹的?
想了许久,直到小厨房的人来问过几次,卫柔才下了决定。
“现在做吧,做好了装起来,翠竹与我出趟门,叫马车在后门等着,紫兰和秋菊留下好好看着院子。”
卫柔余光瞥见欲言又止的张嬷嬷,心中暗笑,“嬷嬷,您就别想着忙活啦!您年岁大了,旁的事都交给几个丫鬟做,您在旁边帮我好好调教调教她们,她们啊,还有的学呢!”
张嬷嬷闻听这话,心里不知有多熨帖,幸亏之前的事并没让姑娘和她生出隔阂,不然她这心里啊,总是愧疚难安。
小厨房很快做好了,卫柔带着翠竹上了后门的马车,以防万一还带了帏帽,卫府离顾晏衡住的地方算不上远,不多时便到了。
卫柔不好让车夫停在前门,便从后门托了小厮通传。
百越来传话的时候,顾晏衡还觉得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是说,卫柔?”
“后门的小厮是这么说的,世子,要去回绝吗?”百越说道。
顾晏衡置若罔闻,将手中的书放下,下了矮榻便朝外走去。
“世子!鞋!鞋!”百越提醒道,捡起榻下的鞋追了出去。
从书房到别院后门,这中间要穿过九条长廊,三个院落,顾晏衡脑子里只有卫柔站在夜色里远远看着他的模样,这么晚,她来,是和他一样等不及明日吗?
待到顾晏衡到了后门,远远只看到熟悉的身影,带着一顶帏帽,似是察觉到了他,卫柔朝着他在的方向盈盈一拜。
翠竹将手中的食盒递给自家姑娘,卫柔走到他面前,将食盒递过来。
“世子,早上食蟹不大好,恕卫柔冒昧,擅自做主入夜上门叨扰。”卫柔手心都出了汗,世子这般看着她,不知是不是心中不悦深夜被人搅扰?
“我不喜一人用膳,既来了,陪我用完膳再走吧。”顾晏衡接过食盒,朗声说道。
只见帏帽轻微的上下动了动,便听到卫柔说:“自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