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绍益是带着萧家族老所托前来。
“绍益,是族长又让我收养子,还是想安排萧家的姑娘进宫服侍陛下?”
“阿姐,我知你不愿。可如今情势不同了。韩显中的女儿现在已经是淑妃了,位份仅在你之下。若来日她生下皇子,很可能被立为太子。到那时阿姐你这个皇后,和我们萧家怕就被动了。”
萧皇后没有言语。
萧绍益继续道,“阿姐,你已经三十七岁了,可皇上却正值盛年。不仅是淑妃,听说韩相还送了很多美人进宫,生下皇子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可无论是谁生的皇子,只要不是萧家的,于我们都不利。”
“说吧,族长有什么打算?”萧皇后道。
“大堂兄的长女佳柔,已年满十三,无论是相貌还是才学都是最出挑的。族老们的意思是送她入宫,待她生下皇子便过继在阿姐的名下。”
“十三、十三……”萧皇后嘴里重复着,走到镜前,她的鬓边竟已经生出了白发。
“告诉父亲和族老,这事我同意了。只是皇帝那边我还要同他说。”
今日一早,清栩就去看了谢家在京中的产业。
她如今穿的是粗布麻衣,又刻意涂黑了脸,不会有人认出她。
走进锦绣布庄,有伙计上前招呼。
“小娘子,看看需要点什么?”
那伙计上下打量清栩一番,给她介绍最廉价的布料。
清栩根本没看,“我找你们掌柜。”
那伙计一愣,哪里来的小娘子,看穿着怕是连最廉价的布都买不起,还敢开口就要找掌柜。
“我们掌柜可没时间接待你,你看看要不要买,不买就离开。”
那伙计毫不客气。
清栩也语气不善,“我是刘员外家的人,来看我家小姐的喜服做得如何。不找掌柜,难道你能做主?”
那伙计一愣,刘员外确实定制了女儿出嫁的服饰。
这小娘子怎么会知道,难道真是刘家的下人,可之前刘家来人并不是她。
清栩沉下脸,“我家员外花了一千两银子定制喜服,如今你一个伙计居然阻挠我看进度,若是出了问题,你担得起吗?”
刘员外女儿的喜服是一千两没错,除了布庄的人,也就只有刘府的人知道了。再看这小娘子周身气质不凡,那伙计的气势一下就被压了下去。
“小娘子,您莫生气,是我有眼无珠。我这就去叫掌柜。”
片刻,掌柜就出来了。
“小娘子是过来看刘小姐喜服的?”
清栩目光落在掌柜身上。
谢家这些掌柜每三年都会去莫州一次,锦绣布庄的郝掌柜她两年前见过,绝对不是眼前这个人。
她随李堇阜离开莫州之时,这间布庄的掌柜还是郝掌柜。所以锦绣布庄在这两个月内换了掌柜。
看来这处的产业已不是谢家的。
清栩假装看了那喜服,便离开了。
她又去了其他几处谢家在京的产业,所有的掌柜都换了人。
所以谢家如今在京城已一无所有。
奔波了一天,到傍晚,清栩回到汇匀茶社。
胡掌柜热情地叫住她,“阿羽姑娘,快过来吃饭。”
饭菜很丰盛,四菜一汤,有鱼有肉。
清栩看到那些不仅没有胃口,反倒胃中翻涌。最后只喝了些白粥,吃了点青菜。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如今看来,谢家在京中的根基已经被一拔到底。
现在京中与谢家有关的,除了左家,就只有那个人了。
可若真的去找那人,就再没有退路了。所以事情未明朗之前,清栩不会去找他。
她打算先等等看,她如今落脚在汇匀茶社,这里往来之人众多,先收罗一些消息,再做决定不迟。
李堇阜处理完公务便去了萧皇后的寝宫,今日萧绍益得胜班师,他自然要去皇后宫中坐坐。
萧皇后让小厨房做了北地的饭菜,都是李堇阜最喜欢的。
她夹了一块羊肉放进李堇阜碗中。
李堇阜尝了一口,称赞道,“很鲜美。”
“这是绍安大哥叫人送过来的,他知道陛下喜欢这一口。”
李堇阜道:“他有心了。朕记得他的大儿子已经成年了,倒是可以为国家出力了。”
“难得陛下还记得他。”萧皇后道,“他还有个妹妹,陛下可记得?“
“朕当然记得,那丫头如今应该八九岁了吧?”
“佳柔已经满十三了,而且还出落得格外漂亮,可是哈吉部第一美人。”
萧皇后边说边观察李堇阜。
“我想让佳柔来宫中陪我,陛下觉得如何?”
李堇阜没什么反应,“佳柔是皇后的侄女,来宫中小住这种事皇后拿主意就是。”
萧皇后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话都铺垫这么多了,索性直接挑明。
她起身跪在李堇阜身前。“臣妾想让佳柔入宫服侍陛下。”
“臣妾嫁给您十四年,却未给陛下生下一儿半女,是臣妾的错。若佳柔有福气,能为陛下绵延子嗣,这样臣妾也能好受些。”
李堇阜放下手中的筷子,面带阴沉。
“皇后就这样看朕?”
“朕就算再怎样,也不会让皇后的侄女来服侍,更何况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这件事若是皇后的主意,朕就当今日什么都没听到。若是其他人,最好收起这样的想法,否则不要怪朕不念旧情。”
李堇阜说完,拂袖而去。
这还是二人成婚十四年,李堇阜第一次同萧皇后发脾气。他那句十三岁的孩子更是刺痛了萧皇后。
他们订亲时,李堇阜也是十三岁。她知道他之所以同意这门亲事,不是喜欢她,而是看重萧家的势力。可她却对他一见钟情,非他不嫁。
李堇阜手指按在太阳穴上。
皇嗣、皇嗣!各个打着关心他的名义,还不是为了给自己和自己的家族牟利。
他也想要一个儿子,可子嗣之事绝不能沦为有心人操纵的工具。
清栩这几日都在茶社帮忙,她勤快、做事又麻利,所以客人们都很喜欢她,甚至点名要她在旁边伺候。
这其中有一位正是韩相府中的管事—薛大。这人一派狗仗人势的作风,狂妄自大。
这一日,薛大来茶社吃酒,清栩在里面动了点手脚,薛大两杯酒下肚就醉了,与同桌的几个人吹嘘自己。
“薛爷我现在可不比从前了,如今就算是朝廷命官见了我也得客客气气的。”
“薛大,我看你是喝多了吧。你就一个小小的管事,还朝廷命官对你客客气气,我怎么就不信。”
薛大不满,“你懂什么?一般的管事当然不行,可我是丞相府的管事。”
“丞相的管事又如何?我们又不是没见过,还能高过当官的。”
薛大一听这些人瞧不起自己,气就上来了。
“韩相可不是一般的丞相,就连皇帝都要给面子。”
同桌的人只当他喝大了吹牛皮,一脸不屑。
“你们不信。”薛大气急。“你们可知锦绣布庄、墨记钱庄、德丰米铺……,这些如今可都是我们韩相的产业。”
“你们可知这些地方原是谁的产业?”
几人看向薛大,他很得意。“这些原本都是莫州庆王的。”
此言一出那几人都来了兴致。
“庆王的产业怎会到了丞相手里?”
薛大得意,“自然是皇上赏赐的。谢平江和他大儿子派人刺杀皇帝被皇帝处死,纵然谢文砚被封了新庆王,也不过是皇上看在他亲自指正他父兄的份上给个虚衔而已。谢家的好处自然是要赏赐给皇上最器重的人,也就是丞相大人了。”
清栩一直在雅间门口伺候着。听到这些,她再也坚持不住,身体一颤,差点跌倒。
她用手臂撑在墙上,勉强稳住心神。
站在不远处的胡掌柜默默将这一切收入眼中,脸上露出诡异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