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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赵宜宁再见到她母妃,是在第二天清晨用早膳的时候。

她母妃今天看着比往日憔悴,昨晚多半没睡。

赵宜宁问道:“阿娘,刘美人怎么死了?”

“宁儿乖,宫里的事没几件干净的,别脏了你的耳朵。”萧贵妃夹了块糕点放进赵宜宁碗中,“吃完回去歇息,你的风寒还没好全,养养再去尚学殿。”

她娘总是这样,把她保护得格外好,替她挡住了所有腥风血雨、明枪暗箭,让她看见的听见的都是世间最美好的东西。

她娘真的忘了,她会长大。

昨晚的事她娘不肯讲,昭华宫上下也都听她阿娘的吩咐,不得对她吐露半个字。

赵宜宁只能趁着她母妃去给她父皇请安的间隙,叫来了江尧。

江尧身为侍卫,上值的时候可以随意出入宫禁,但来她这儿也不能越了规矩。

他只能待在月华台的外殿里,同她隔着一扇屏风说话。

江尧一向最懂她的心意,一早就摸清了来龙去脉,就等着她找他过来。

“江尧哥哥,你说六姐姐送了饭食给刘美人,而饭食里有毒?”

“太医说是六公主送的甲鱼汤与刘美人吃的苋菜粥相克。”

用食物相克下毒,不是宫中惯用的害人伎俩?

赵宜宁仍觉得不对,“六姐姐为什么能进刑司,听说母妃下了严令,没有她的准许,任何人都不得见刘美人。”

“昨晚夜宴,六公主趁着陛下高兴,求陛下准许她见刘美人一面,陛下答应了。”

赵宜宁娥眉轻蹙,这样一来与她母妃倒是没什么干系,只是背后的凶手也能推得一干二净,到头来受尽折磨的只有一个人。

“六姐姐怎么样?”

“六公主被元淑妃接回了辰熙宫照顾,说是照顾,不如说是禁足,可就算元淑妃不亏待她,她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只怕这辈子都得困在噩梦里。”

赵宜宁轻咳了两声,递了手书给清秋,让清秋拿给江尧。

“江尧哥哥,你再帮我个忙。”

“是。”江尧拱手,关切,“公主的风寒还没痊愈?”

“一点小毛病,不打紧。”赵宜宁应道。

江尧点点头,看了手书上的吩咐,领命去办。

刘美人从前就不受宠,又是戴罪之身,而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她父皇并没有多惦念。

逝者已矣,赵宜静毕竟也是她父皇的骨肉,于是午后她父皇就下了令,让嫔妃公主们多关心关心赵宜静。

后来的几日,赵宜宁借着安慰赵宜静的由头,让清秋每日都往辰熙宫送些吃食,顺便探探消息。

几天下来,得到的结果和她想的一模一样。

赵宜静说是被元淑妃接回去照顾,其实是被元淑妃圈禁在了辰熙宫,各宫送来的东西都是由元淑妃的人转交。

赵宜静不能见任何人,也就不能同任何人说起那个秘密。

赵宜宁还在窗边拿着书抱佛脚。

清秋叹道:“刘美人死了,六公主又在元淑妃手里,贵妃娘娘再想要个真相恐怕不容易。”

赵宜宁微微转眸,目光落在了妆台上,那儿摆着一本小册子,江尧前日送来的。

锁是死的,人是活的,光是外面的人想捞赵宜静出来还不够,得赵宜静自己有求生的心思才行。

她吩咐道:“清秋,你去趟尚学殿,替我拿几本书,也把六姐姐的一并拿回来,回头送去给六姐姐温习。”

“是。”

等清秋取了书回来,赵宜宁把江尧送来的册子夹在了其中一本里,又往书匣里多塞了几本书。

书多,看着厚厚的一摞,那册子薄,夹在里面看不出来。

赵宜宁派人将书和糕点一块儿送去辰熙宫。

半个时辰后,宫女来回话,辰熙宫那边照常查验了送去的东西,譬如糕点有没有下毒。

至于那些书,奴才们大都不识字,知道是赵宜静平日在尚学殿用的书就放了行。

不过她的人出来的时候碰上了赵宜欢,赵宜欢让他们给她带句话来着。

宫女垂眸站在赵宜宁前面,转述赵宜欢的话:“公主,五公主让公主少花些心思在六公主身上,自己多用些功,这次课考乃是信阳长公主督考,让公主别想称病躲过去。”

赵宜宁闻言,娥眉一下子拧紧了。

宫女以为是这话太过不敬,让公主不悦,慌忙跪下磕头:“公主恕罪。”

赵宜宁招了招手,让人都退下,不关她们的事,赵宜欢说话一向如此。

她会深吸一口凉气,只因一句“信阳长公主督考”。

信阳长公主,她父皇的幼妹,孝慎太后名下的嫡出公主,不仅人长得漂亮,还满腹学识,聪慧过人,有当世女诸葛之称。

姑母已经过了双十的年纪却至今未嫁,只因她金尊玉贵又颇有主见,性子更是出了名的固执刚烈,在婚事上谁也逼不得她。

这个姑母比太傅还严厉,时常来尚学殿抽问他们的功课,每次都得将她好一顿训斥,一半是因为她的课业令人头疼,令一半是信阳长公主素来与她母妃不睦。

这次要是信阳姑母督考,赵宜宁想都不用想就知她得倒大霉……

为了到时候挨骂挨得少些,赵宜宁这几日抱佛脚抱得格外勤奋,近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清秋每日陪着公主,公主有多刻苦,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不禁劝道:“公主若想补课业,为何不去找裴世子?”

找裴怀谨吗?她从前也找过,可是想起他每每看见她的策论都摇头的模样,她心里就越发不想麻烦他。

清秋知道公主是什么性子,她叹:“裴世子毕竟是公主将来的驸马,他都不怕被别人麻烦,公主还担心什么。”

“别人?”赵宜宁听着这话怪怪的,“清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奴婢方才去尚学殿替公主拿书,瞧见五公主在听裴世子讲学,有说有笑的。”

赵宜宁缓缓合上了书本,“谨哥哥今日进宫了?”

“回公主,裴世子近日每天都在宫里,陛下让他一起商议迎大军凯旋的事。”

赵宜宁揉了揉塞塞的鼻子,不言一字。

初秋课考是尚学殿的惯例,也是赵宜宁最为头疼的事,平日里她小心谨慎,从不给她母妃惹麻烦,有时候她是装糊涂,但遇上课考,她便是真糊涂,免不得要给她母妃丢脸。

到了课考这日,赵宜宁的风寒好得差不多了,她浅浅梳妆,早早地来到尚学殿。

太傅一向来得早,今日作为主考的信阳长公主也早早地到了尚学殿,就坐在正前方的主考席上。

赵宜宁上前欠了欠,唤道:“见过姑母。”

她每次见信阳长公主,长公主都神色如霜,仿佛从没有过高兴的时候,但丝毫不影响姑母长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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