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宣阳侯府特请了南府戏班子前来搭台唱戏,为贺侯府二房曾孙周岁喜。
裴老夫人平日里最爱听戏,但是今日,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二房儿媳蒋氏抱着刚满月的宥哥儿,被众星捧月着。
是个人便夸宥哥儿长得白白嫩嫩,与他的曾祖父年轻时眉眼之间颇为相似。
听入裴老夫人的耳中,叫她心中很是不畅快。
若是她的嫡孙裴知衍还活着,轮得着一个庶出的二房在她的面前耀武扬威,甚至连生了个曾孙,都能大肆操办,还不是因为侯府嫡出一脉断了!
“老夫人,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二公子回来了,二公子活着回来了!”
空气静谧了一瞬,一时之间,众人表情各异,当真是比变花脸还有意思。
尤其是裴老夫人和裴知衍的母亲秦氏,更是第一时间自梨花椅上起身。
“衍儿还活着?真人保佑,我侯府命不该绝呀!快,快扶我过去!”
得知侯府世子裴知衍还活着,裴家亲眷们都去迎接了。
而先前还被众星捧月的蒋氏,却是落寞得无人问津,只能气急败坏的咬碎银牙。
“姑娘,真是太好了,世子活着回来了,您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在众人都去府门口迎接裴知衍之时,身为裴知衍明媒正娶的侯府大娘子,谢清晚的容色却是淡淡,无喜无悲。
自两年前,裴知衍虽宣阳侯前往赣南一带剿匪,不幸中埋伏丧命,而当时,谢清晚嫁给他还不到一个月,便一夕之间,从新妇变为了寡妇。
如今裴知衍活着回来了,除了裴老夫人他们之外,最高兴的,自然便是莫过于谢清晚这个嫡妻了。
蒹葭笑到一半,却发现自家姑娘似乎并不怎么高兴,甚至也没有意外,就好像是早已料到这一日。
“姑娘,世子回来了,您不高兴吗?”
谢清晚美眸浅淡,语气悠长莫测:“这一天,还是来了。”
蒹葭困惑的挠挠后脑勺,“白露,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呀?怎么自打姑娘病愈后,便有些神神秘秘的,说的话我都听不大懂了?”
白露扶着谢清晚的手道:“姑娘叫做什么便做什么,且将少说多做刻在脑门儿。”
自三日前,谢清晚偶感风寒,发了一场高烧,退烧清醒后,便忽然哭了一场,又在屋中孤身一人坐了整整一夜后,就全然变了样。
因为没人知晓,谢清晚重生了。
谢清晚与裴知衍是娃娃亲,谢父官居四品通议大夫,能与宣阳侯府这样的勋贵结姻,实属高攀。
再加上裴知衍身为侯府唯一嫡孙,自小优异,加之长相俊美,若不是早早便定了娃娃亲,京中不知有多少名门闺秀上赶着求嫁。
世人皆称谢清晚是积了几辈子的德,才能嫁给裴知衍这样完美的夫婿。
便是连谢清晚本人,都被这些称赞给冲昏了头脑,一心栽在裴知衍的身上,直至惨死收尾。
前世她十里红妆嫁入宣阳侯府,可洞房花烛夜当晚,裴知衍丢下一句:“我对你并无半分情爱。”
便丢下她这个新娘子,转头去了书房歇息。
直到裴知衍受命剿匪前的一个月,他都没有碰过她。
她这个有名无实的侯府大娘子,俨然成了整个侯府的笑话。
谢清晚任劳任怨,只以为是她做的不够好,裴知衍在婚前与她没什么接触,一时与她没感情也是正常,她总能够捂热他的心。
可这一等,便是两年的活寡,也就是今日,一模一样的场景下,裴知衍活着归来。
但谢清晚满心欢喜等来的,不是好日子,而是深渊!
裴知衍带回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娘,名唤叶思思,称是他的救命恩人,要纳为良妾。
谢清晚虽伤心,但本着嫡妻的大度,也同意了。
可那叶思思野心极大,一心想将她从嫡妻的位置拉下来。
后来,叶思思小产,却转头将锅甩到谢清晚的头上,污蔑是因为吃了她拿来的补药,才会没了孩子,哪怕谢清晚苦苦解释,可侯府上下无人信她。
而她的“好夫君”裴知衍,更是夺了她的掌家权,将她禁足在玉清苑。
谢清晚大受打击,郁郁寡欢生了病,吃药却总不见好,直到洪宗帝驾崩。
许久不曾踏入玉清苑的裴知衍忽然过来,谢清晚还满心以为他是查明了叶思思难产的真相。
却不想,等来的是一条死路。
裴知衍带着早已入宫为妃的长姐谢思薇,对她说:“谢清晚,我爱的自始至终都是思薇,你在侯府大娘子这个位置上坐的够久了,该还给思薇了。”
谢思薇说:“五妹妹,我们也不想的,可当初我与知衍情投意合,却因你与他定了娃娃亲,我才被迫入宫为妃,我们彼此错过了这么多年,实在不易,五妹妹你一向心善,定是会成全我们的对吗?”
谢清晚已病得奄奄一息,“裴知衍,你……你怎么能如此对我,你没有心!你们休想,她是先帝嫔妃,便算先帝死了,她也是太妃,你们死也不可能在一起!”
“是呀,所以,只有五妹妹你死了,我才有机会与知衍长相厮守,我与你同出一脉,本就颇为相似,稍作打扮,便不会有人怀疑。”
“对了,五妹妹你是不是奇怪,为何你这一病,不论怎么吃药都好不了?那自然是因为,知衍将药方子做了些调整,你不仅好不了,而且越吃这病便越重。”
谢清晚不可置信的睁大眸子,挣扎着想起来,可最后却只能脱力的摔下了床榻。
裴知衍将谢思薇护在身侧,冷漠的居高临下,看着在地上苟延残喘的谢清晚。
“谢清晚,我早说过无意于你,是你一直霸占着侯府主母位置,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
可笑,她这一生,实在是太过可笑!
谢清晚大笑,打翻烛火,火势顺着帷幔迅速蔓延。
“裴知衍,谢思薇,我诅咒你们,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若有来生,我再也不做裴家妇!”
思绪到这儿,谢清晚浅淡的眸光,和被人群簇拥在中心,眉目俊秀的裴知衍,视线相交。
“清晚,你怎么站这么远,快来与你夫君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