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尤子卿当然不会再被他这样的眼神给骗了。
什么十八岁的舒朗少年,都是装的,深不可测才是真正的他。不是年龄阅历造就的改变,而是本性如此,只是擅于利用这个年纪伪装罢了。
这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赵祯突然问起宋芸儿一事,尤子卿当然不会真以为他只是随口问问,会这么问,必然有其用意。
“猎场的时候。”尤子卿犹豫片刻:“跟殿下一起被野猪群冲散之前。”
赵祯听罢勾了勾嘴角,也不知道信没信。
尤子卿实在受不的这氛围,左右泡得差不多了,干脆起身上岸。他背对着赵祯擦拭穿衣,假装没感觉到对方灼灼凝视在身上的目光。
麻利裹上袍子,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直到尤子卿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内,赵祯才嗤了一声:“撒谎。”
尤子卿做了一整宿噩梦,醒来天还没亮,刚醒过神,就被坐在床前的赵祯给吓了一跳。
“殿下?”尤子卿忙坐了起来。
“不是要去翰林院?”赵祯起身:“那就赶紧起来。”
秋霜听到动静,不等吩咐,便机灵的带着人进来伺候尤子卿更衣梳洗。
“时间赶得急,来不及用早膳,奴婢给装在食盒里,已经让人给送去马车上了,公子和殿下一会儿路上吃些。”秋霜低头给尤子卿腰间系带玉佩,眼角余光却偷瞄了赵祯,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便放下心来。
“行。”尤子卿没注意秋霜的眉眼官司,点点头应下了。
直到坐上马车,尤子卿仍有种不真实感。赵祯居然,真送他去翰林院?
尤子卿忍不住朝赵祯看过去,却见对方已经打开了食盒,将早膳摆在几桌上。
“看着做什么?”赵祯摆弄着头也没抬:“难不成,还要孤喂你不成?”
“不敢不敢。”尤子卿忙挪了过去,伸手拿起筷子,低头吃了起来。
但他单手端不了碗,马车又摇晃,仅靠筷子夹食,干食还好,带油的能撒一身。为了不出洋相,带油的碰都没碰,只盯着点心吃。
赵祯也不管他,只是在他噎着的时候帮忙端了粥碗:“别尽顾着吃点心,喝点粥。”
尤子卿放下筷子,伸手去接,却被赵祯让开了。
“孤喂你。”赵祯捏着羹匙递到尤子卿嘴边:“张嘴。”
尤子卿受宠若惊:“这怎么使得?”一看赵祯面露不耐,忙改口:“我吃我吃……”
“睡得满头大汗,可是做噩梦了?”赵祯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嗯?
话题跳跃太大,尤子卿一时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知道赵祯说的是什么。
不过……
赵祯为何会猜是做噩梦,难道是说梦话了?
这么想着,尤子卿不禁心虚瞄了眼赵祯。
“你瞄孤作甚?”赵祯冷笑:“难道还是梦到了孤不成?”
尤子卿:“……”
别说,还真是。
起初是梦到在火场徘徊被困怎么也跑不出去,随后就到了水牢,见到了半截身体都没在污水里的赵祯,还是那双令人心悸的眼。
等等,水牢?
赵祯不光是被自己一杯毒酒毒死,最后那段时间还是被泡在水牢里?
可是,怎么没有水牢的印象?
随即,尤子卿就想到赵祯带他去别庄水牢的事,心头晃了晃。
“做什么咬着羹匙不放?”
尤子卿听到这话,才反应过来,自己因为走神,竟是咬着羹匙不松口。
轰的一下,尤子卿闹了个大红脸。
赵祯再喂到嘴边时,说什么都不肯吃了。他也不勉强,转手将碗放回食盒。
“想什么呢,吃饭还走神?”赵祯顺手拿了绢帕要给尤子卿擦拭嘴角。
尤子卿忙偏头躲开:“我……”
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赵祯捏住了下颚。
“躲什么?”赵祯眉头紧蹙,显然是被他这一躲的动作给激怒了。
“不敢……”
“喂饭都吃了,擦嘴不敢?”赵祯说着,用力给尤子卿擦拭嘴角:“下次再躲,要你好看!”
尤子卿:“……”
“好了。”赵祯松开尤子卿:“晚上孤会顺道去接你一起回去,嗯?”
尤子卿无声叹气:“知道了。”
“这才对嘛。”赵祯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顿了顿却话锋一转:“现在,轮到你喂孤了。”
尤子卿:“???”
这又是抽的哪门子邪风?
搞什么?
“那个绿豆糕不错。”赵祯垂眼。
尤子卿:“……”
算了。
尤子卿配合地伸手捏了块绿豆糕喂到赵祯嘴边,对方却没吃,反而直勾勾的盯着他。
尤子卿心里发毛:“殿下?”
“尤子卿。”赵祯一口咬掉尤子卿手上的绿豆糕,咽下去后才道:“你现在,是打算逆来顺受了么?”
尤子卿迷惑:“这不正是殿下想要的么?”
“呵……”赵祯意味不明的冷笑一声:“那你说,你梦到什么了?”
尤子卿无语,这话题怎么还绕回来了?!
刚想随口编造一个糊弄,就被赵祯阴恻恻的眼神看得打了个寒颤。
赵祯道:“孤要听实话。”
尤子卿试探着问:“我是不是说梦话了?”
“你喊孤名字了。”赵祯倒没瞒着。
尤子卿:“……”
“嗯?”见尤子卿还是不肯说,赵祯眉头一挑。
“我梦见,殿下被……关进了水牢。”不确定梦话透露了多少,尤子卿没敢再撒谎,想着说实话也好,正好用来试探试探赵祯的反应。
而赵祯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
“哦?”赵祯随意问道:“被谁关进去的?”
“不知道。”尤子卿垂下眼眸,确实不知道,他印象里就没有赵祯被囚水牢这事。
“看来……”赵祯勾起嘴角:“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
“子卿不敢!”尤子卿面色微变。
“你尤子卿,有什么不敢的?”赵祯摸向他右手的袖子,拿出了那把匕首:“随身携带匕首,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扎孤一刀呢?”
“这匕首我就没离过身,要真想对殿下下手,您咬我那次我就动手了。”尤子卿望进赵祯的眸子:“殿下似乎,对我这个梦很在意。”
“你都‘做梦’把孤关水牢了,孤不该在意?”赵祯反问。
然而尤子卿听着,却总有种一语双关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