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也不知最后纪猎户到底跟张寡妇说了什么,大房大半夜又闹了一通后,第二天张寡妇直接收拾了包裹回了娘家,苏妗倒是得了几天清净日子。
苏谦次日退了烧,在苏妗的看护下来已经好了不少,倒是也能下床走动了,只是不论苏妗如何询问,苏谦都不肯开口说到底是如何跌进了小溪之中。
苏妗瞧着苏谦那萎缩模样,也无意强迫于他,他不说,她也就懒得开口问,但瞧着苏谦不想回苏家,苏妗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将苏谦留在了纪家。
毕竟,苏妗到底是占了人家亲姐姐的壳子,替他的亲姐姐看护他一阵也是应当。
好在苏谦虽说年纪小,但性格乖巧安静,倒是没给苏妗添什么麻烦,她又等了几日,瞧着红梗米已经泡足了整整七天。
苏妗次日便起了个大早,细心交待苏谦如何添火加柴,打发一下午饭,看到苏谦应下了,苏妗方才匆匆忙忙带着纪洛出了村,村外已经有牛车在等着了。
一般人家出村都会起个大早,走一个多时辰去镇上赶集,如若不是东西太多,能省则省,一般是不会选择坐牛车的。
苏妗向来不会亏待自己,为了省下那几文钱花两三个时辰走个来回,瞧见有牛车坐,花了四文钱拉着纪洛就坐上了牛车。
赶车的王大叔等他们坐好,没过多久,便开始慢悠悠的驾着牛车向着镇子上走。
除去她跟纪洛以外,牛车上还坐了几个人,苏妗能够明显感觉到那几个人凑在一处,眼珠子不断的在她跟纪洛的面上打转,只是这些人既然没有像是李秀儿那般过分,苏妗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跟这些人计较这些。
纪洛一向是闲不住的,此刻正好奇的左顾右盼着,若非是被苏妗按着,他怕是早就不知窜到哪里去了。
这牛车自然是比不得马车舒适,好不容易到了镇子上,苏妗感觉自己快被颠散架了。
询问了笑眯眯的王大叔临走的时辰,苏妗拉着纪洛便进了镇子里头,她今儿选择进镇子,自然是为了买些东西,眼见纪洛的目光四处乱飘,生怕纪洛待会没了钳制就不知瞎跑到哪里去了。
“不可四处乱跑。”苏妗想了想,还是不甚放心,方才又补充道。“跑丢了,就回不了家。”
眼见纪洛的面上浮出难免的兴奋之色,苏妗的面色不由沉了下来。
这些天跟苏妗朝夕相处,纪洛也大概明白苏妗露出这个表情就是生气了,登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磕磕巴巴的好像想要说些什么。“不,不跑。”
苏妗定定的瞧了纪洛一眼,方才松了一口气,纪洛虽说心智不健全,但是答应她的事,鲜少有做不到的。“恩。”
苏妗不由伸手抚了抚纪洛的脑袋,放心了不少,又走了一段路,询问了一旁的路人,苏妗好不容易寻到了药堂。
两家药堂相隔不过一条街,斜斜相对着,一家名叫和善堂,一家乃是仁善堂。
苏妗站着瞧了半晌,方才抬脚向着距离自己较近些的仁善堂走了进去。
仁善堂?谁人知晓这仁善可是真仁善?
苏妗方才跨了进去,便嗅到了一股淡淡药草香,鼻尖充溢着的味道让苏妗的眉头都不自觉的松懈下了一些。
正在柜台后面的掌柜瞧见有一男一女相携进来,两人面容都略显稚嫩,瞧来年岁相差不多,其中身材略高的男子背上背着个背篓,目光乃是难得的清亮透彻,似乎是注意到掌柜的瞩目,少年将目光挪动到他的面上,扯出一抹甚是甜腻的笑容。
掌柜的瞧的微微一怔,哪里还能瞧不出来,眼前这少年人心智不全,心中不由暗道了几分可惜。
而在掌柜叹息之中,苏妗已经飞速将掌柜身后的药柜一一扫过,留意到里头层层排列的柜子上,并未发现丹曲,她方才收了心。
“不知两位前来,所谓何事?”掌柜的心头已有了估算,眼前这两人年纪相仿,进了这药铺必定是为了给家中长辈抓药,便径直开口道。
“若是为抓药,可把药方递于我一瞧。”
苏妗默不作声的从怀中掏出了两张药单,递到掌柜的面前。
掌柜何等眼力,仅凭这两人的衣着便知晓两人的家世算不得太好,故而在瞧见苏妗拿出草纸来,面上神色也未曾浮现出不耐来,只是开始专心抓药。
这两张药单,自然都是李大夫开的药方。
只是在其中,苏妗多添了一剂药,是为明矾。
掌柜的在抓到最后一味明矾上,不免动作微微顿了顿,抬眼瞧着苏妗,也难怪这掌柜的迟疑成这模样,他抓药抓了这么多年,自然是能够分辨出这草纸上的这药方是用作敷在伤口上的,里头不知加这味明矾是做些什么。
苏妗扯出个笑来,对着掌柜开口道。“这明矾替我分开包,不必混于一处。”
这明矾性寒却是无毒,故而掌柜的仅是迟疑了片刻,倒是并未有何迟疑,毕竟他也知晓,人有时候知道的越少越好。
只是掌柜的留了个心眼,仔细的记住了眼前这人的长相。
“共一两三钱。”
苏妗瞧了一眼桌上搁置的药包,却并未直接动手提走,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站在后头的掌柜,开口问道。
“掌柜,不知你可有兴致与小女子做一番生意。”
掌柜的微微一怔,片刻后瞧着眼前这不过十四五岁的女娃娃颇有些哭笑不得,他摇了摇头,声音中带着几分诱哄之意,想要将这女娃娃送出店铺。“姑娘,若是要谈生意,姑娘怕是来错了地方,我们这里是药堂,可不是钱庄。”
苏妗却没有半分犹豫,仅仅是摆了摆手,低声提醒道。“我瞧着掌柜面善,方才想要给掌柜提及几分意见。”
“自然,这听与不听,烦请掌柜自行琢磨一二就是。”
掌柜本还当这女娃娃逗弄自己,可眼见苏妗目光卓然,没有半分诓骗逗玩自己之意,竟是微微一怔,一时竟是下意识询问道。“姑娘请说。”
苏妗微微一笑,在柜台前踱了几步,而后停留在偏靠左侧的柜台边上,正对着药柜,徐徐开口道。“杜仲,味甘,性温,有补益肝肾、强筋壮骨、调理冲任、固经安胎的功效。”
“但若是再添上大附子,羌活,石南,将之磨成细粉,放至一斗酒中泡上三晚,每日两次,每次两合,主治腰、脚不遂疼痛风虚。”
“诞称,杜仲酒。”
“以此为例,想必按照掌柜的才干,必定能够清楚量出其中财路,不必小女子多加言说。”
盛燕人嗜酒,不论是文人墨客,还是勇猛武夫。就连闺阁女子开宴上,酒类都不可或缺,只是相对于男子的烈酒,供做女子饮用的都是一些清酒,酒劲并无那般猛烈罢了。
但都说这嗜酒伤身,若是这酒里添了药材,不仅可解酒瘾,还对身子有益。
掌柜的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虽说现下不过驻守于这乡野小镇里头,但到底这钱路摆到了自己的面前,哪有顺势推给旁人的道理?
想起里头可以谋算的门道,掌柜的瞳孔不由微微一缩,瞧着苏妗的面色不由起了几分的变化,他略作沉吟。
瞧向苏妗的目光之中不由就添上了几分的警惕与好奇,掌柜面上添了几分喜色,便迫不及待的仔细询问了一下药性跟酒性可有冲突,苏妗也没有半分藏私的意思,大大方方替掌柜的解惑。
眼见苏妗如此大度,掌柜的目光不住的在苏妗的面上徘徊,心中暗里琢磨,苏妗既然敢将这杜仲酒说出来,必定是不怕自己夺了她的这些想法。
只是,这世上良医不少,要开出调理身体再加与酒混合的药方算不得太难,这姑娘未免太过自大了些。
但瞧着这姑娘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掌柜竟是一时琢磨不透,这丫头说出这挣钱的门路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斟酌了一下句子开口问道。
“眼见姑娘如此自信便径直入了我仁善堂,便不曾去另外一家和善堂里头走一遭?”
听到掌柜的这般试探性的问话,苏妗也不曾隐瞒,摇头道。“未曾。”
镇子上有两家药堂,苏妗不管不问,便径直入了这仁善堂自然是有她的道理的。
只是掌柜的却是不知晓的,他只是瞧着这面容稚嫩,只比柜台略高上一些得丫头,心底头一时犯了嘀咕,这丫头怕是把人心想的太简单了些,这样挣钱的法子竟是大喇喇的便说破了。
苏妗眼见这掌柜在自己点破其中的道理后,还如此沉得住气,不免点了点头,到底是见过些市面的,她仅是对掌柜的微微一笑。“小女子先前便说过了,此番前来,是想跟掌柜的谈些生意。”
掌柜的仔细打量了苏妗一番,饶有兴致的开口道。“承蒙姑娘点破之恩,但小老儿着实不明,此番姑娘还想与小老儿谈些什么。”
眼见掌柜的态度直转急下,他的言下之意苏妗如何不明白?
苏妗眉梢微微一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