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墙外的异响,智燕心里吓了一跳。
今天下午郑兵凯旋的消息已经在郑城中传了开来,姬掘突把所有的牢肉祭品都给战士们分了下去。
晚饭的时候家家户户高高兴兴,一片欢天喜地的景象,智府虽然无人从军,却也被这喜庆感染,晚饭的时候杀了一条肥美的鲤鱼。
此时坐在床上,眼睛却紧紧盯着窗户。奈何窗外一片黑寂,便是有人也无从分辨。
她眼睛闪闪的,比那灯火还要明亮,圆嘟嘟的脸蛋上微微有些红润,显然她也有些紧张。
窗户突然打开了,哗啦啦晃着,智燕猛地站了起来向窗外看去,可是窗外空无一人。她长舒了一口气,看来刚刚的声响是风吹动的。姬掘突背着自己父亲翻墙来看望自己,都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不少人都笑话自己。真要是姬掘突来了,估计明儿门口又有人说闲话,自己的父亲也会生气。
可是看着窗外空洞洞的夜色,舒心之余,她却也有些失望。这么久没有见面,回来也不来看看自己,他真是太过分了。
慢慢朝着窗口走去,打算把窗户关上。可是她手刚刚触到窗户,姬掘突的脑袋便猛地从窗户下面冒了出来。
她吓了一跳,张口便要大喊,姬掘突一个翻身矫捷地进来,顺势堵住了智燕的嘴巴、
“噗通”一声,他抱着智燕滚到了地上。
智燕闻着姬掘突身上特有的男子气息,只觉得身子有些发软。回过神来之后二话不说便举起粉拳朝着智燕身上打去。
“你要干嘛?这是拿对付戎人的手段对付我?”
姬掘突抱紧了智燕,任由那不轻不重的拳头打在自己身上,笑道:“不是怕你喊出来嘛。要是让你父亲发现了,我又得钻到床底。”
智燕扑哧一笑:“也不嫌马桶臭!”
“我家燕儿用的东西,哪里会臭,可香着呢。”
智燕挣脱了姬掘突的怀抱,把头漏了出来,却也不敢和姬掘突对视,说道:“赶紧放开我,打算一直在地上躺着不成?”
姬掘突于是松开智燕,起身把窗户关好。转身便又要来抱智燕。
智燕一下子缩到了床后面,抱着枕头说道:“你身上臭死了,不准上来!”
姬掘突也知道自己刚刚行军回来,一身的汗水,笑了笑也没有再唐突莽撞,只是拉了凳子过来,说道:“这些天我可想你了。你想我没有?”
智燕转过头去,嘟着嘴巴说道:“才不想你呢!”
“嘿嘿。”姬掘突笑了两声,自然不相信智燕的话,只是我那个床边挪了挪凳子,说道:“这次出去,我带兵占领了郐国八座城池。郑国封地虽然也不小,但是也就郑城这么一个地方说得过去,现在多了这八成,地盘大了不少。以后你当了我夫人,那面子可更大了。”
智燕闻言一愣:“你又去打仗了?”说着慌得往姬掘突身上看去,想看看有没有伤口。显然,她也很在意姬掘突的安慰。
两个人你侬我侬,夜话到月华朗照,灯火寂灭,最后智燕还是让姬掘突上了床,辗转方才天亮。
第二天一清早,智燕睡醒的时候身边的人儿已经不见了。
她咬了咬嘴唇,不知道心里想着什么。只是想着想着,两个酒窝里便盛满了笑意,显然颇为开心……
姬掘突回到城主府的时候,祭旬已经早早侯在那里了。
看到姬掘突从城中心光着膀子走了回来,祭旬脸上有些不开心。昨晚儿他通宵一夜没有睡觉,酝酿了一夜才写好送往洛邑的文书,现在整个人憔悴不堪,站着都想睡觉。但是看姬掘突这模样,似乎又在智府里逍遥快活了一夜。
看到祭旬,姬掘突赶忙加快脚步走了过来,一鞠躬说道:“先生这么早赶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祭旬叹了口气,举起手中的竹简双手陈上去说道:“此是送往洛邑的文书,还望主公见过,好签印分发。”
姬掘突闻言赶忙把竹简接了过来,看到上面写的依旧是郐国不尊周天子的那些罪状,苦笑着说道:“也不知道能不能行。不过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祭旬则不以为然地说道:“我猜平王或许不会嘉奖于主公,但至少不会责难,这点请主公放心。”
姬掘突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只是拿着竹简进了大堂,签了印迹。
拿到签印之后的竹简,祭旬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斟酌着说道:“主公,有句话臣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先生但说无妨。”
“主公现在贵为郑伯,身份非比寻常。还是要稍加注意自己的仪容举止,大周以礼治国,各诸侯以礼为贵。主公承袭郑伯已经两年,不可再如以往般猛浪轻浮了。”
姬掘突光着膀子见到祭旬,心里面就已经有些不好意思了。祭旬不开口他便猜到了祭旬要说什么,此时他赶忙低头请罪:“先生教训的是,掘突定当修身以礼,不敢让其他诸侯笑话。”
祭旬笑着点了点头,很是满意姬掘突表现出来的态度,紧接着他又说道:“离开洛邑之前,申候再三恳请主公前往朝歌,不知道主公以为申候何意?”
姬掘突皱了皱眉头:“不太清楚,但我总觉得这里面有古怪。”
祭旬道:“主公贵为郑伯,当以‘孤’自称,切莫因循旧习。据微臣所知,申候有一幼女,如今已二十有余,却迟迟未嫁。主公可曾留意?”
姬掘突一愣,只觉得祭旬话题转的太快,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说道:“我,那个,孤并不曾知晓。”
这么一说话,姬掘突觉得有些怪怪的。显然他还没有从郑国公子的身份上转换过来。
祭旬笑了笑,不再多说:“主公与申候地位相当,又乃大周正卿,切莫亲自前往朝歌,不然郑国威严扫地,恐难再以正卿之职号令诸侯。等此番事了,微臣便前往朝歌,代主公与申候一叙。不过还望主公心里早作准备。”
等着祭旬离开,姬掘突回忆着两个人的对话,依旧有些不明白:“早作什么准备?”
……
周平王收到姬掘突送来的文书之后,颇为意外。
他自然知道郑国是自己父亲周幽王时代才封出去的国家,发展到现在时间短暂,却经历了一次迁都,国力衰弱。想要依靠郑国重整周朝天子威望,必然先要郑国强大起来。所以他才把叶、蒯两地加封给了姬掘突。
他不曾想到姬掘突竟然如此上路,自己只是稍一提点,他便立马开疆扩土。合上竹简,他心中忍不住感叹,与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简单。
如此这般想着,他便把手中的文书交到了殿下的众臣手中,让各位列班的大臣观看。
“诸位爱卿以为郑伯此举如何?”
竹简上不过寥寥数语,简单称述了郐国不尊天子的罪状已经攻克郐国八成的战国,朝堂上申候不在,位置最高的便是两个上大夫。两个上大夫中,有一个是虢石父的儿子虢杨。
虢国是周王室近国,虢石父便在周幽王时期担任过大周正卿的职位。因为褒姒乱政的原因,虢石父死后虢国的地位也有所衰落,此时的虢国的国君虢杨被降为了上大夫,并没有世袭虢石父的正卿职位。
看完这封信件,虢杨脸色大变:“文过饰非!这明明是赤裸裸的征伐!即便郐国对陛下有所不敬。也应该由陛下下令征讨,各诸侯方能领命。姬掘突不请圣谕,擅自开战,欺君罔上目无法纪,罪大恶极!还望陛下严惩此人以儆效尤!”
周平王眉头立马皱了起来,觉得这虢杨有些多嘴,便说道:“虢爱卿何出此诛心之言?郐国对寡人不敬是事实。郑伯掌正卿之职,理当为寡人分忧。”
周平王既然把话说的这么明白,朝堂上其他大臣自然不敢再多嘴,只是低头恭颂“陛下圣明”。
虢杨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