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巧巧地停下拨弄算盘的动作,微笑着看着她。
香柔满脸的哀求:“夫人,放了香柔吧。香柔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受这种酷刑。”
“香柔的惩罚也不是我定下的,侯爷要想放下香柔,也应该去求老夫人。”
香柔快要哭出来:“我已经去求过了,老夫人……娘把我赶了出来。求你了,夫人。”
她快走两步,握住我的手,哀求:“夫人,我清楚的,这个家里真正能做主的人是你,放了香柔吧夫人。”
“要改老夫人的命令,肯定会得罪她,不去。”
香柔木愣愣,眼泪滚滚而落:“为什么。”
为什么!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这些大人物却从不肯对他们施以援手。
她自小凄苦,懂事便已经和娘亲生活在花船上了。
后来母亲染病,花船妈妈却嫌弃地捂住鼻子让小厮把还没咽气的娘亲丢出去,任由她怎样哀求也不肯出那五两银子。
娘亲走后,妈妈就把她挂上了牌子,她的日子就更加艰难。即使是卖艺,那些客人也总是对她动手动脚,同一条船上的姑娘们也总是嬉笑她的愚蠢,然后抢走她的客人。
遇到定远侯,她拼命讨好他,却也总是被非打即骂。
而现在,她连自己的身体都没有了,都要被烧成灰烬了。
香柔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跟着魂飞魄散。
她只是想活着,这些人手指缝里漏一点儿出来就够她吃饱穿暖,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可怜可怜她。
我调查过她的过去,自然知道她不只是为了我刚刚那句话而哭,意有所指:“因为你的筹码不够。”
因为你手中的筹码不够,那些人才会欺负你。
香柔听不懂,只是哭:“那是不是,我给夫人足够的筹码,夫人就会帮我。”
我垂眸,漫不经心翻着账目:“那要看侯爷能够提出什么条件了。”
我看着香柔翻出她能找到的秦正源的私藏,微笑,绕过那些字画青瓷,只径直走向书案上那个已经经历了几十年风雨的盒子。它的表面已经斑驳,里面却静静地躺着一把钥匙。
里面是侯府的库房钥匙。
“我只要这个。”
香柔心里打鼓,却抵不过恐惧,忙不迭点头。生怕再晚一刻钟,她的身体就真的被烧死。
但她却不知道。
秦正源本来就不会被烧死。
哪家这样暴戾,青天白日火烧侍妾。
侯府的下人更加没有这样的速度,能够搭建木台的也是我从金家带来,一手培养的人。
不过是接到我的命令做样子罢了,不然她在这里磋磨的一个时辰,足够秦正源在烈火地狱中走上几个来回。
香柔没想到,我的商议,是把她拽到了木台面前,由她做决定。
可是,刚刚她就已经和我说过了,她试过了,没有用。
我却柔柔把她推到秦正源能够看见的位置,同时表演给两个人看:“之前侯爷提出想要将香柔转进庄子里居住,眼下,香柔又受了刺激,胡言乱语。侯爷想要怎么办?”
香柔已经被面前的情况弄懵了,她直愣愣的,下意识接话:“全凭夫人做主。”
话说出口,她瞬间就发现不对,有些慌神。她现在是侯爷,侯爷是不会对着夫人这样说话的。会被识破。
怎么办,怎么办。
老侯爷夫人说要烧死这种怪力乱神的妖孽。
现在发疯的只有“香柔”,可要是被发现她待在侯爷的身体里,一定会被侯府请人当成妖鬼驱散
她会死的!
我装作并没有听出里面的芯子已经换了人,目光转向香柔,给她定心:“这是侯爷的侍妾,请侯爷定夺。”
香柔还是愣,才恍惚想起来。
她现在不再是秦淮河上的歌女了,她是定远侯府名正言顺的侯爷。
她才不想把自己的身体送到庄子里去,如果换回来了,谁知道一睁眼她面对的是什么。
香柔的嗓子有点抖,脑子却活泛,努力稳住为自己争取利益:“不用了,香娘需要的是静养,庄子里没有府里这些药材,请几个好大夫给她调养身子吧。再给她月俸翻倍,嗯,给她换个院子,换独立的。”
她说的话,桩桩件件有利于秦正源。
秦正源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对着香柔大喊:“香柔,香柔,你和他们解释清楚,我和你灵魂互换了。”
香柔简直怕死了这番话,生怕真的被当作妖孽烧死,她的嗓音都带上了急迫:“没看见香娘情况又加重了吗?来人,把香娘压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外出。”
秦正源简直不敢置信,昨天还柔情蜜意喊他郎君的香柔,今天不仅敢偷偷做手脚,换了他的身体,还敢对他颐指气使让下人把他压下去。
他想骂香柔泼妇。
但还存有剩余不多的理智,话到嘴边转了个弯:“你这个负心人!”
秦正源的狗腿一贯嚣张,抬手两记巴掌就打在他的脸上。
香柔吓了一跳,虽然知道下人并不知道里面的芯子是谁,但这仍然是香柔发现秦正源也会被打。
她学着秦正源一贯的样子对着下人怒骂:“谁让你打她的,掌嘴!”
狗腿震惊。
秦正源并不是只有这一个红粉知己,只不过这一个是第一次被带进府中的。他们以为这位香柔姑娘敢辱骂侯爷,一定会被厌弃,但这次,侯爷竟然会维护她!
香柔眼睁睁看着曾经那位在秦正源身边,从花船上强抢她,一把把银票摔在花船妈妈脸上神气十足的小厮,急得当众因为她一句话跪下来对着自己的脸左右开弓。
心中猛然一跳。
上一次,是秦正源解救了她。
而这一次,地位调换,是她用自己的话,解救了秦正源。
香柔第一次体会到了权力的滋味。
看着秦正源被放下来,带往别院还不住回头看她。
她捂住自己的心脏,倚靠在门板上,感受心跳加速的快感,深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