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惜花需要住院一个月,赵禾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当人家儿媳妇的,连老人生病住院都不去照顾的话,要被街坊邻里戳背脊骂的。
时尧和陆苗也照常上学,晚上吃过晚饭就去医院看望奶奶,周末大部分的时间也在那。
时尧被胡惜花训斥了一顿后,明显听话了很多,这段时间放学后都不去废弃工厂了,每天都是和陆苗一起上下学。
偶尔跑到阿芒家玩一会,没有再打架了。
赵禾每天都给他们用心准备中午饭和晚饭,她的厨艺不错,又舍得买各种肉,时尧和陆苗每顿都能吃上两碗饭。
时尧脸上的伤口已经脱了痂,额头果然留了一道浅浅的疤痕,接近眉峰的位置深一点。
赵禾看到后捧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一直骂那群孩子“不是人、混账东西”,一副又气又心疼的模样。
第二天她就拿来一款药膏,说是托坞市的朋友专门在X港买的,祛疤特别有用,给时尧涂上,一边涂一边心疼地在上面吹气。
伤口已经好了,连痂都脱落了,吹气能代替痛过的痛吗?
赵禾对时尧嘘寒问暖的,连对着陆苗都和颜悦色了几分。
时尧没什么感觉,但是陆苗明显很高兴。
她到底是个孩子,渴望得到父母的爱和关怀。
周六中午,赵禾将打包好的保温盒递给陆苗,跟她说:“苗苗啊,今天妈妈陪哥哥回他以前的家看看,你一个人去给奶奶送饭好吗?”
赵禾不提起,陆苗都快忘了时尧是从别的地方来的,她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时尧,又看回赵禾的脸,点了点头。
外面的风有点大,赵禾细心地帮陆苗围上围巾,拍了拍她的脑袋:“去吧。”
陆苗露出两颗小虎牙,开心地出门了。
赵禾目送了她一会,转过身对时尧说:“我们今天回一下大岗村,去看一下你亲生父母。”
时尧闻言猛地抬起头,一脸的震惊和疑惑。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你这孩子怎么这都能忘。”赵禾责怪他。
“没忘……”
时尧怎么会忘了,今天是他亲生父母的忌日。
赵禾走过去双手按住时尧的肩头,让他直起腰来,看着他的眼睛说:“他们肯定希望看到你生活得好,这样他们在泉下才不会担心,知道吗?”
赵禾的眼睛和陆苗的一样,很美很温柔。
时尧看了她好几秒,终于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说:“好。”
时尧平时不怎么笑,顶多是打架时的冷笑和欺负陆苗时的坏笑。
不过现在的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的。
或许他真的把这个世界想得太坏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嘲笑他死了爹妈,骂他是个野孩子。
况且他现在有了一个新的家,还有奶奶和妹妹,他们同样给了温暖和关爱。
赵禾和时尧打了辆车回大岗村,中午是在赵竹家里吃午饭的,知道他们要回来,赵竹媳妇一大早就买好菜来招呼他们。
赵竹媳妇也有好几年没见过时尧,一瞧见他差点认不出来,拉着他到一边说话:“阿尧都长那么高了,哎哟好看着呢,现在学习怎么样了?是上四年级吧,都好几年了也不见得回来看望姑姑。”
时尧知道姑姑一向疼他,在她面前也很听话,她问什么都认真回答着。
赵禾这时走过来说:“也怪我们在外面只知道打工赚钱,也没时间带着孩子回来看看,这段时间才有空,就想着带他回来见见亲戚。”
赵禾一边说着,一边剥了个橘子然后递给时尧。
时尧接过,一瓣一瓣吃着。
两人吃过午饭,提着准备好的元宝蜡烛之类和祭祀的食物一起上山。
赵竹一个人带着他们,他媳妇刚好来了月信不适合上山,当地说法是不吉利。
赵竹一边在前面领着,一边说:“前两年你们不回来,就我和时尧姑姑带着三个娃一起上山看看,你也知道两老人去世早,就剩我们一家能走亲戚了。”
“辛苦哥了。 ”赵禾笑着。
转而又对一旁的男孩打趣道:“时尧快点谢谢姑丈啊。”
“谢谢姑丈。”
时尧看到赵禾提着东西走上路很是困难的样子,没一会就出了满头大汗,她看上去就不是那种能吃苦的女人。
他主动说:“东西给我吧。”
赵禾惊喜地看向他,笑着:“好,谢谢阿尧。”
时尧接过,没有说话。
三人到了坟前,两个小土堆上面长满了杂草。
赵竹和赵禾上前拔草,时尧看了一会也把东西放在一旁,上前帮忙。
没一会,两座小土堆就露出了原来的模样。
赵禾蹲在地上,拿出篮子里的东西,在土堆前整整齐齐地摆上食物、酒,烧了些元宝,点上香和蜡烛,一边斟酒一边小声念叨:
“时大哥、秀丽姐,我带时尧来看你们了,真的对不住啊现在才来,时尧长高了不少,人调皮了一些但是学习还好,他班主任跟我说了这学期他有进步,只要用点心以后肯定有出息的,你们聪明他也差不了……”
赵禾把酒倒在地上,又倒了些茶,重复着动作。
一系列操作流畅地做完,她对站在旁边的男孩说:“来,时尧,跪下,跟你爸妈说说话。”
时尧顺从地跪在小土堆前,看着碑上刻着的文字,在心里念着。
“说说话啊。”赵禾喊他。
“没什么好说的。”
确实没什么好说的,基本上要说的刚才她都说了,剩下的都是些不好的事了。
他也没脸告诉他们这些年来他打了多少场架,听了多少遍的“死了爹妈”。
赵禾看了眼男孩略显淡漠的侧脸,也没多说什么。
没多久,三人就下了山,赵竹媳妇想留他们吃晚饭。
赵禾笑着拒绝:“家里还有老人和小孩等着吃饭呢,我们下次再来看你们。”
回去的路上,赵禾跟时尧说:“我和你妈妈是同一个村的,也算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了,不过后来各自嫁了人,去了不同的地方联系就少了,我们之前还约定来着,以后生的孩子,如果是一男一女就定个娃娃亲,如果同性别还能当个好姐妹好兄弟,不过啊,都是岁月造化,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你刚出生那会我还抱过你来着。”
赵禾想起那么一个缘分也忍不住笑。
时尧认真地听她说着。
“我知道,这几年我们没怎么照顾过你,你不亲近我们,我们也能理解。”赵禾的语气流露着淡淡的忧伤。
“没……我没这样想。”隔了好一会,时尧才小声地说。
“现在的孩子都不怎么能理解当大人的苦心……”赵禾叹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