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一到家,就吵吵闹闹的!
这让外人听了,会传出什么样子!”
魏文明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张老太和朱秀儿吵架了。
以往听到了,他都是不予理会的,毕竟在他看来,儿媳妇和婆婆吵架,就算再怎么吵,也翻不出个花来,吵过之后,还不是要乖乖做人。
而今天,他会出言阻止,其实不过是因为心烦意乱地,找不到发泄的口子,正发愁呢。
这一回来,就听到家里吵架打架的,心里更是烦闷,便忍不住厉声呵斥。
这张老太在魏家那可是当家做主作威作福多年的主儿啊!
这魏文明何时何时呵斥过她?又哪里敢呵斥她?
想当年,若不是她张桂花不嫌弃他魏文明愿意嫁给他,他以为就凭他魏文明能娶到媳妇儿?
一想起前尘往事,再结合今天魏文明的呵斥,张老太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立刻丢下碗筷,撸起袖子便气冲冲地跑了过去,一手揪住了魏文明的耳朵,怒不可遏地说:
“好你个死老头子!
竟然敢对你老婆大呼小叫的是吧?
你真当我张桂花如今老了,就好欺负了是吧?”
这魏文明平时都是要脸面的,自然不像这张桂花,能如此毫无顾忌地在小辈们面前和张老太吵。
从来都是拉着张老太先进屋,关了房门了再说。
所以,家里人,从来没见过魏文明和张桂花二人吵过架,一直都认为是张桂花单方面的修理他。
然而,今天却变得不一样了。
今天的魏文明竟然没有再任由张桂花泼皮耍赖,也没有再把张桂花拉进屋里了。
而是直接一把揪下了张桂花的手,再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继而用恶狠狠地,甚至带着些厌恶的神情看着她,这样的魏文明不仅是对于张桂花来说觉得陌生,甚至连家里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张桂花!我魏文明自认跟你成婚几十年,从来没有亏待过你,家里的事情我也从来没过问过你,指责过你!
可是,你自己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老四当年是怎么没的,难道你还能忘了?竟然还敢让家里的孩子去河边?
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也敢唆使孩子们瞒着我?
这镇上离家里也不远吧?
我竟然还是昨天晚上才得知霜儿差点被淹死的事!
而且,你当我是怎么知道的?啊?”
这张老太万万没想到,这千难万难的都过来了,魏文明竟然又提起了夭折了十多年的三儿子!
而且,还是在如今这种情况下?
当年的事情不管怎么说,自己确实也有些责任。
但是按他魏文明现在的说法,这可是把全部责任都推到了她头上啊!
她张桂花岂能认下这么大个屎盆子?
他魏文明能提得前尘往事,那她张桂花又有个不能提的?
“哼!你竟然敢打老娘!还敢把这么大的帽子都戴在我张桂花头上?
你这是长本事了啊!魏文明!
别以为你如今能挣点钱,就能忘了我张家当年对你魏家的恩情!
想我张桂花从小便生在殷实人家,从未愁过吃喝。
当年若不是选了你这么个窝囊废,如今又何至于此?”
魏霜叶闻言,有些惊讶了,原来她奶奶娘家竟然还是殷实人家?
竟然是因为她爷爷如今才成了这副德行?
这怎么就让她觉得不可思议呢?
于是便小声问她娘是怎么回事。
李如月毕竟嫁到魏家十几年了,有些事还是知道的,但是又不能说,只能挑了些能跟魏霜叶说的说了。
“唉!这些事,你奶奶不让提,但是据我所知,你奶奶娘家原来是你爷爷的东家。
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闻言,魏霜叶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了。
“你提这些干什么!我魏文明从来就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
你娘家出事的时候,难道我魏文明就没去帮衬过?
咱们有一说一,我魏文明就问你!让孙女儿去河边洗衣服的人是不是你?
孩子出了事,让全家人瞒着我的,是不是?
昨天让霜儿出去打猪草,导致她差点没了命的人,是不是你?”
魏文明一连好几个“是不是你”,顿时让张桂花目瞪口呆,颤抖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时,在魏霜叶的心里,魏文明的形象顿时伟岸了,同时禁不住鼻头一酸。
真的是没想到,一向在外挣钱,少有回来的爷爷,竟然是个会为了孙女儿出头的主儿。
魏文明并没有等张桂花说话,而且径直走到了坐在桌前的魏霜叶面前,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满眼都是心疼和内疚,像是在透过她看着另一个人。
而这个人是谁,魏霜叶也明白了,爷爷只怕是因为自己这次的事情,想起了已故多年的三叔了。
若是他还活着,兴许都已经娶妻生子了吧。
“霜儿,以后可不能再去河边了,那里对你们孩子来说太危险了,知道吗?”
满眼都是心疼的魏文明面色和蔼地看着魏霜叶,轻声说道。
魏霜叶人活两世,还是第一次体会到来自于爷爷的关爱。
望着魏文明的脸庞,魏霜叶顿时眼泪便不争气地便流了下来,微微抽泣着,颤抖着嘴唇点了点头,有些说不出话来。
“好了,没事了啊!霜儿最乖了,不哭不哭啊!好在咱们霜儿没事了,先吃早饭吧啊!乖!”
看着和自己故去的三儿子几乎拥有着同样遭遇,却幸运地活下来的魏霜叶,魏文明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将她视若眼珠子般疼爱。
不可否认,他魏文明就是将自己对于故去的三儿子的疼爱转嫁到了魏霜叶身上。
对于这一点, 魏霜叶心里也明白。
虽然爷爷是因为三叔的事情,才会对自己这么关心,但是就冲着爷爷维护自己这份心,她也心存感激。
再一想到爷爷作为一家之主,以往虽然不是经常在家,但是对他们这些孙子孙女都是一样的好,十分公正,并不会像奶奶一样重男轻女偏向男孩子。
就冲着这一点,她魏霜叶说什么也要让爷爷将来能过上好日子,不必再一大把年纪的还要在外做工。
到了现在,不仅张桂花不敢再声张,就连昨天嚣张跋扈的朱秀儿也闷不吭声。
“行了,大家都先吃早饭吧!吃早饭,我还有件大事要说。”
说完,魏文明便自顾自地坐在了桌前,等李如月为他取了碗筷,便闷声不响地吃起来。
在场的,除了同魏文明一同回来的三人,其他人都满腹疑惑,却又不得开解,只好也接着吃早饭。
直到魏文明吃饱了,才放下碗筷,开始一本正经地说正事。
“大家也都知道咱们家是靠木工活吃饭的,可是现如今,只怕是行不通了。”
说完,魏文明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里,满满的都是对未来生活的迷茫和无可奈何。
张老太听闻,第一个惊讶地跳了起来。
夫妻几十年,她又怎么会不知道魏文明的苦处?
这个男人这么多年来,虽然没让她过上好日子,但是对她也不算坏。
说起来,这几十年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副模样。
顿时便也顾不上气恼了,急切地拉着魏文明的手臂,慌乱地摇晃着。
“当家的,这是怎么了?
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了不成?
怎么就说靠木工活行不通了呢?
这咱们家十几口人啊!
这要是断了来源,那可怎么过呀!
娃娃们该娶亲也都还没娶亲,该上学堂的也都还没上学堂呢!”
闻言,众人心中也皆是疑惑。
魏霜叶也甚是不解,这木工这种技术工种,不说是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了,即使是在有了各种机械化设备的现代,那可都是相当吃香的啊!
怎么现在爷爷就说行不通了呢?
莫不是出了什么让人始料未及的事情了?
“唉!这我哪里知道啊!
我只知道昨天夜里,我们东家的主家来了人。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咱们庄子上的所有木工便都被开除了。
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又或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对。
竟然让我们这些木匠都连夜离开,但是好在东家念在我们大家都是在庄子上做了多年了老人了。
这才求了主家,让我们在庄子上过了夜再走。”
在魏文明说完这些话之后,家里所有人都沉默了。
良久,朱秀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皱着眉头,开口说:
“整个庄子里所有的木匠都被开除了啊!这可是大手笔啊!
看来这次,咱们家里真的要走投无路了啊!”
说完,朱秀儿便留意了公婆的脸色,见他们并没有什么反应,这才大着胆子接着说,
“这前几天,霜儿才花了不少银子看病,小叔子又还在读书,那可是要花不少银子的啊!
现如今,家里也没了主要的收入来源,依我看啊!
要不咱们还是趁早把家给分了,免得到时候我儿子娶媳妇儿的钱都没了!”
见朱秀儿又提起了要分家的事情,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魏霜叶乐得不可开支,心想着,我可就是在等着你这话呢!
没想到你竟然自己提了,真不愧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大伯母啊!
而张老太却气得火冒三丈,这朱秀儿这几天已经不是第一次在挑战她的权威了!
算上昨天跟她动手,只怕是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
吃早饭前,若不是魏文明发了话,她张桂花早就忍不住收拾她了。
眼看着现在她又跳了出来,张老太自是觉得无需再忍!
“朱秀儿!你说话好歹也过过脑子!现在是有你能说话的份吗?
再说,现在家里困难了,你不想着要与大家同甘苦共患难,竟然还想着要分家?
你自己说说你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怎会说出如此狼心狗肺之言!”
虽然魏霜叶也盼着早点分家,但是现在,她也忍不住想要为张老太点个赞。
看看这话说的?
貌似三观还挺正的。
但是仔细一推敲,便不难发现,她这是又在给朱秀儿挖坑啊!
就指着朱秀儿能自己往下跳呢!
哪知道,这朱秀儿也不是吃素的,又怎会看不出张老太的打算?
只不过,在见识了公公今天的脾气后,朱秀儿也不敢再嚣张地破口大骂、动手打人了。
只能暗戳戳地使点小心思。
“娘,您也别急着给儿媳妇扣高帽子,儿媳哪敢安什么坏心思啊!
咱们可都是一家人啊,怎么能说出两家话呢?
您说,是吧?
我这不过也是当娘的,看着一安都已经到了要娶亲的年纪了,心里着急嘛!
再说,我家一安一宁又不是小叔子那样的读书人。
只要将来能读出头,那可是大有前途啊!
所以,他即使晚些娶亲也是使得的。
而我儿一安和一宁,除了会点木工,又哪里有什么资本能和小叔子比?
何不早早地给他娶个媳妇,也好早早的让您二老抱重孙啊!”
张老太一听就知道不对劲,这朱秀儿原来还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好啊!你个朱秀儿,竟然敢给老娘挖坑?
哼!你当真以为老娘不知道你那些花花肠子?
竟然敢在老娘面前跳来跳去的?”张桂花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是却被魏文明一声大喝给镇住了。
全程,魏正义都一言不发,这让魏霜叶立刻就明白了,原来大房一直都是大伯母在当家啊!
那看来,只要没能让大伯母得偿所愿,那么接下来的好戏,肯定还有得唱呢!
“行了!吵吵闹闹的,像个什么样子!放着一家人的生计大事不谈,偏要提些旁的,你们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家?”
魏文明这话,可说得有些重啊!
这一声下去,不仅张老太和朱秀儿愣住了,就连魏霜叶都觉得有些不妙。
看来这事态真的不是一般的严重啊!
只不过,在魏霜叶看来,这其实并不算什么大事,只要今天晚上他爹能按时归来,那么一切的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大家伙此时也都拿不出个什么主意。
就在这时,魏文明才发现家里竟然少了一个人。
“对了,老二去哪儿了?怎么一大早的都没见到人?”
经过魏文明这么一问,沉默了一早上的魏正义才开口。
“估摸着是去地里了吧!咱们家的地可都是靠着二弟在经管着的。
现如今正是农忙,最近天气也热,早些出门劳作也是正常。”
魏文明一想,确实如此,也就没再多问了。
虽然木匠活儿丢了,但是生活还是要继续的,趁着闲来无事,魏文明便带着魏家男子都去了地里,想着早点把地里的活计做了。
也好去问问二儿子对将来的生活有什么想法。
哪知道,这一去,竟然扑了个空。
魏和平竟然也不在地里,回家问二儿媳,也没问出个名堂来。
直到天都快黑了,魏和平都没有回来。
眼看着跟自家爹爹说定的时间到了,却还是没见到他人,魏霜叶不禁也有些慌了。
那深山老林的,万一遇到了什么危险可怎么办?